“滚！”宋临风随手抓了个物什往褚乘清位置砸过去。
褚乘清错身躲开，物什直往房门飞去，姬无恙恰巧在这个时候进来，险些被砸个正着，脱口道：“谁惹我们阿凤不高兴了，这么凶。”
宋临风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想搭理，更别说装模作样应付魇境中人。
褚乘清也木着脸没出声。
姬无恙这才看见房间内的一片狼藉。
装着桑葚汁的木盆被打翻在地，红得泛黑的染发水泼了一地，还有宋临风头上惨不忍睹的一头紫红，活像案发现场。
反观褚乘清，除了溅在袍摆的几滴颜色以外，纤尘不染到跟这个房间的人事物简直格格不入，哪里看得出半点狼狈模样？
姬无恙有些想笑，高门一贯的教养让他忍了下来，正色问：“你们在做什么？”
宋临风拿帕子搓头，想把头上的颜色搓下来：“刚刚在染发。”
姬无恙：“啊……”
宋临风没说完，冷冷瞥一眼褚乘清，咬牙切齿地说：“待会准备杀人。”
褚乘清：“……”
姬无恙：“？？？”
宋临风面无表情道：“公子要是没什么事，便先请离开吧。”
姬无恙大概也听说姬满说了宋临风脾气变大这件事，低声嘟囔道：“姬满说的居然是真的，脾气变这么大。”
把你头发搞成这样你气不气？？？
宋临风竭力压下脾气，说：“我对事不对人，公子有事现在可以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姬无恙道，“只我听闻父亲派人对阿清用了刑，来给他送些伤药。”
“哼，”宋临风从鼻腔哼气，“他死不了。”
姬无恙不置可否，把药瓶放在桌上，起身出门事跟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姬满撞了个正着
站稳后，姬无恙打趣道：“身后有人追债吗？跑这么急。”
姬满双手撑膝缓了好几口气，道：“公子你拿错药瓶了，方才那个是大夫给你装着出门后每日要吃的药。”他摊开手，“这个才是疗伤用的药。”
他抬头，正好看见宋临风在屋内搓头发。
空气凝结一瞬，姬满转了下眼珠，突然发出一阵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风子你头发怎么了哈哈哈哈……”
宋临风骂道：“关你屁事。”
姬满肆无忌惮的笑声引得忍了半天的姬无恙也跟着破功笑出来，笑着笑着肺里灌进几口冷气，又咳了个惊天动地。
姬满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还不忘帮姬无恙顺气，见他咳嗽止不住，从桌上拿药喂了几颗才平息下来。
姬无恙自觉失礼便请辞要走，在姬满的搀扶下往门外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又止了步伐，好意提醒道：“阿凤如果以后还想染头，可以试试用墨汁，不碰水应当就无事。”
宋临风听罢，刀了褚乘清一眼，应道：“好。”
姬无恙又往外走了几步，步调越放越慢，背影看起来有几分犹豫。
终于，他下定决心般地回头，将疑问问出口：“你好端端的染头发做什么？”
之前黑的突然变白的，白了没几天又整成个不伦不类的紫红色。
没等宋临风开口，姬满便抢答：“我知道啊！他先前弄成白的时候，小少爷叫了他好几次让他弄回原样都不听！后来有一次夜里上街，被人撞上，把人吓了好大一跳，撕破嗓子哭爹喊娘，还说什么有狐狸精，最后屁滚尿流地跑了……公子你说他这张脸可不就是狐狸精嘛！”
姬无恙二度破功：“居然还有这种事。”
宋临风破罐子破摔：“对。”
他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褚乘清一反常态没笑，冷脸道：“有什么好笑的。”
平日看惯了褚乘清云淡风轻笑呵呵的模样，他一冷脸，看上去竟然比宋临风还要凶上好几倍。
姬满一怂，当即找了个借口，拉着姬无恙就溜了。
＊
姬无恙在三日后离府。
据姬无恙贴身伺候的小厮所言，临县这次的妖患是个连他都解决不了的大麻烦。姬无恙此次回府之前就传信给他在太徽山的师兄弟们，搬救兵下山相助。
他现在出门，看样子是人到齐了。
姬无恙的车队走后，宋临风悄声跟了上去。
他此番单独行动，染头的事他气还没消下去，已经好几日没搭理过褚乘清了。
＊
姬无恙跟太徽山来的人在两县交接的一个小茶馆会面。太徽山来的小道士都素裹裹地穿了一身白，比之褚乘清楚入魇境时一身披麻戴孝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人还多，远处一看更像送葬仪队了。
但也好在人多，宋临风轻而易举就混了进去。
一行人在茶馆稍作休整，不知不觉便闲聊了起来。宋临风混在其中，从中获取有用信息。
有人问：“我还是头一回下山历练呢，有没有知道点内情的师兄能给师弟我透露透露？此次任务危险不危险？我才筑基没多久，不求与师兄师姐们争名次，只求到时候能全须全尾回山复命。”
一个年岁稍长的女修士回他：“江师弟放心，能让我们下山历练的都算不得什么难事，就更别提什么危险了。”
另有一男子答：“对的对的，而且，就算有什么危险，只要有姬师兄在，就轮不到我们这些喽啰冲在前面送死，师弟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
几人说了半天也没聊到重点上，宋临风趁机挑起话题，道：“那我们要去往何处，处理何事？”
宋临风面貌出挑，即便穿上和众人一样的衣裳，也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众人警惕道：“哎？我怎么看你面生得很？”
宋临风：“……”
眼睛这么尖的吗？
“师兄师姐，他是跟我一块组队的。”突然有个声音冒出来替宋临风解围。
宋临风感觉熟悉得很，遂往音源处望去。
果不其然，他看见了褚乘清那张欠揍的脸。
其实褚乘清的长相也让几人觉得面生，但见他一脸友善地和众人谈笑风生，几人便禁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记性不好，才把人忘了？
首先提出疑问那人尴尬地咳嗽一声，道：“哦，原来是你们两个呀，太久没见我都忘了。”
褚乘清话接得无比自然：“是啊，练功的时候不在一处，确实太久没见了。”他顿了顿，接着宋临风的问题继续问，“所以师兄师姐可以给我俩透透底，此次任务究竟是什么吗？”
“嗐，”那人大手一挥，“有什么透露不透露的，不就是这青县的县官把山野精怪当家宠豢养那件事嘛？”
宋临风：“养妖？”
“嗯啊。”那人说，“不止养妖，而且养的还净是些凶妖，都闹出好几条人命来了。”
宋临风：“闹出人命？”
“这位师弟，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那人嫌弃道，“凡人养妖怎么可能掌控得了，一不小心让几只大妖逃了出去，遭殃的还是百姓呗，不然宗里怎么会让我们下山。”
宋临风评价道：“县官真该死。”
那人道：“谁说不是呢。”
“确实该死。”褚乘清说。
宋临风瞥他一眼，扭头走了。
褚乘清撂下一句“多谢师兄告知”立马跟了上去。
二人走后，旁人问方才与他们交谈的那人：“师兄，你真的认识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