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来把这个瘦肉水喝了再睡。”
厨房里,程妈妈喊了一声。
“别吧妈,再补,我都该二次发育了。”
“臭小子,整天说浑话,”程妈妈推开房间门,关了程守白房间里的空调,转头看见程守白穿着条大裤衩躺在床上玩游戏机,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作业都写完了?”
“哎呀,妈,”程守白放下手里的游戏机,坐起来装模作样地给他妈捏肩膀,“作业只是手段,成绩才是目的,我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又胡说了,你们语文老师是学体育的吗?”
程守白摇头:“那不是,但我们英语老师是学物理的。”
程妈妈被他逗笑了,但还是叮嘱他:“要好好学习英语,你爸爸很看重这个。”
程守白的父母都是80年代的名牌大学生,程父物理专业毕业后先是进入了一家业内赫赫有名的军工研究所,并在几年后一边工作一边攻读了博士学位,获得教职,又辗转成为了G大理学院的院长。他学术成果颇丰,也带了不少研究生和博士生,算是业内泰斗,但一直以来都为自己当年没能获得公费出国留学的名额而抱憾不已。
“OK,no problem.”程守白从善如流。
“诶,对了,你那件灰色的卫衣去哪里了?”程妈妈是一位优秀的译者,精通西语和日语,常年出差在外,家里由每周上门三次的钟点工打扫卫生,衣服则送给一家固定的干洗店清洗。
那件卫衣是她去日本的时候带回来的,所以有点印象。她明明记得程守白早上穿着它出的家门。
“妈,我十件衣服有八件是灰色的,”程守白杀着BOSS,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早上衣服的事,“早上那件我放学校了。”
保守估计,这件衣服他大概是不会再穿了。
为了避免妈妈再度追问,也为了忘记早上的尴尬,程守白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假装要回别人消息。
没想到,班群在这个时候真的弹出了一条消息。
【大黄:周五下午学校举办义卖会,大家明天把要捐的东西拿给陆扬帆,到时候记得来支持我们班的摊位。】
没有人发“收到”,这大概比所有人都发“收到”还让人揪心。
程守白觉得有点无聊,刚想在下面回点什么,好歹不要让大黄太冷场的时候,冯叡给他发了条消息。
【叡:在吗?】
【C:借钱的话可以不在。】
【叡:滚,老子还需要跟你借钱?】
【C:说得也是,在这里先谢谢叡爷的1000000红包了。】
冯叡给他发来了一串“刀”的表情。
【叡:有没有你们班徐梦因的q?】
程守白回了他个问号。
【叡:发给我。】
【C:不给,你又要欺负人家了。】
冯叡刷屏,给他丢了一堆大便和炸弹。
程守白退出他们的对话框,搜了一下联系人,发现徐梦因竟然很早之前就加了他,不过她应该不是喜欢玩手机的人,q.q头像一直是灰着的。
程守白给她发了半个学期以来的第一条消息。
【C:在?】
“怎么在自己家里还锁门?”
在徐梦因家,“锁门”是一个永恒的引起争吵的话题。
徐梦因初中的时候读到过纪伯伦的诗,诗里说,“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只是借由你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徐梦因的母亲读到这首诗,大概会说:放屁!
在她生活的世界里,孩子是父母害怕孤独所以造出来的影子,是父母厌倦现实所以做的不切实际的梦,又或者只是父母的养老保险,是廉价的劳动力与未来病床前的护工——至少女儿是这样的。
所以孩子怎么可以锁门?在一个并不属于她的房间里?
徐梦因手忙脚乱地去开门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略微有些发黄的布艺衣橱。
结果,妈妈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干什么呢?是不是又在看小说,没有好好学习?”
“今天老师让我们用A4纸抄试卷,我从放学抄到现在,根本没来得及看手机。”徐梦因说着,像模像样地拉开抽屉,本欲向母亲展示暂时被封存起来的手机,却未曾想方才无人问津的手机却在这一刻忽然弹出一条q.q弹窗。
【程守白:在?】
一瞬间,心跳击碎冰面,呼吸潜入海底,徐梦因只能在妈妈眼皮子底下装模作样地用手指捂住消息框,故作淡定地说:“我们这周五有义卖会,老师说让我们捐一些用不到的东西——妈,我们家里有什么可以带过去的吗?”
“没用的东西?”徐妈妈没好气地道,“家里最没用的就是你。”
又说:“你们学校整天搞些有的没的,我们不比那些有钱人家庭,你也不要去学你那些同学,把书念好,比什么都强。”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在这里影响我学习。”
徐梦因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直至将母亲送出自己的小房间。
笑容好像再维持不住了,她坐回书桌前,下意识仰起头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