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天东南西北的跑着,靠着捡瓶子勉勉强强的凑够了娘半天的药钱。
隔壁的那一条街口有一个穿的腌臜的老人,他整日的待在那里,发臭的军大衣和一床拾来的被褥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有时候他去外面捡破烂,碰见个心善的,还会施舍几个铜板。他的东西又脏又臭,也没人去拾,那些街坊邻居虽然有时候板着脸反感的骂上几句,倒也没有真去驱逐。
二狗刚来的这段时间,还和他因为几个瓶子产生过摩擦。
那老人腿脚不利索,双目也有些浑浊,看不清东西,有时候二狗和他同时见了瓶子,他往往更抢先一步的揣进袋子里就溜,后面留下一长串骂骂咧咧的怒喊声。
最初的时候二狗心里还是会默默地对他道声对不起,可后来次数多了,他抢的越发的熟练起来,心里的愧疚也逐渐被手心里捂的温热的铜板所替代。
这天他刚起来,就听见屋内娘剧烈的咳嗽声。
二狗连忙披了外套去里屋看,就见翠兰趴在那里不停地捶着床,眼里满是痛苦的神色。
爹这几日都在镇子里编竹筐,来回省了路费,家里现在就他和青子待着。
“娘!您怎么样了?”
二狗慌张地蹲在床前拍拍她的背,又不敢碰她的腰,在原地急的一团转。
他把惊醒的青子叫出来倒了碗水,让她等温的时候端给娘喝,自己则连忙披了一件厚衣服就去找村口坐诊的郎中。
他有一个病人要看,这几天正好在这里。
二狗慌慌张张的把人带回了家,母亲还硬撑着,可身下的床单被抓出了褶皱,上面道道白色的划痕。见郎中正在那里看着,二狗大气也不敢出,眼睛不眨的看着那老头。
青子受了气氛的感染,也站在一旁紧紧地抓着哥哥的衣角,屏气安静地看着娘亲。
“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吧?”
老郎中叹了口气,本来撕裂伤和软组织损伤就不容易恢复,她还没有好好休息,这下好了,更严重了。
遇见不配合的病人,再怎么治也没用。
他摇了摇头,看向一旁担忧的二狗,“药方继续,平时吃点有营养的,再买些镇痛药,能忍受的话,就不用备那么多。”
“这次看好你娘,别再乱动了,本来就有可能留下后遗症,唉。”
老郎中话没说完,背着药箱站起来,将二狗手里少得可怜的铜板推了回去,不去看他,“留着买药吧,那个病人治好后我不一定再来这里,多保重。”
二狗颓然的将手放下,闭着眸子,了然的点点头,也不再将微弱的希望寄托于旁人。
“麻烦您了,多谢。”
“一路顺风。”
——
翠兰是被疼醒的。
她强忍着支起身子,将一个枕头放在身下压着。长时间趴着不能动弹,她难受的不行,还没开口说话,唇间就被递了一碗偏热的清水。
她扭头去看,青子正跪坐在床边,两只手捧着那碗,手背处被烫的通红。
——
二狗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他出来的晚,周围已经没有瓶子了。
这里一条街是有名的小吃街,还没到时候,只有两三个摊主在收拾锅碗准备出摊,地上到处都是倒掉的残渣,干净的石灰地面被浸的发黑,散着很难闻的气味。
他在这条街又逛了一圈。
正当他灰心丧气想着今天无功而返时,几枚铜板清脆的落地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二狗抬头望去,一个路过的客人随手将手里的零散铜板丢给了那个流浪老人。
许是天降横财,那老人眉梢间是掩饰不住的喜意,他朝那已经走远的好心人重重地磕了一个,就想着爬起来把那些乱跑的铜板收到怀里。
他离老人不远,其中一枚不偏不倚正巧滚到了他脚下,左右张望一阵见无人注意,二狗鬼使神差的将它踩在脚下,小心地碾了碾。
那金属的质感硌着他的脚,却让他无端的感到几分兴奋。
老人很快就捡到他面前,见二狗站在那里迟迟不动,不由得好生拍了拍他的小腿,示意他挪一下脚,自己的铜钱滚到这里了。
二狗没有动,只是垂着眸子看向趴在自己脚边老人,眼里的阴暗一闪而过,看不分明。
那流浪老人皱了皱眉,还想着说什么,就见面前的青年抬了脚,露出那一枚沾了灰尘的铜板。他也不介意,拿过来在身上擦了擦,揣进兜里就回到了自己的窝。
二狗只是看了一眼老人离去的方向,转身便继续找瓶子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直到晚上,他才捡到了三个瓶子,连一枚铜板都换不到。
他孤身一人坐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热热闹闹的氛围,无声地拽紧了手中空荡荡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