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有些年头了,边缘破破烂烂的,像被狗啃过。局长踏着支起帐篷的帷杆站起身,一眼就认出来这里是沙海。
黄沙漫天,无尽沙砾装点着陡峭的岩壁,这里一如既往地荒凉破败,是口口相传中亘古不变的“无人区”。这时,帐篷内亮起一盏暖灯,暖融融的光烛油一样沁入她的心脾。
哪怕是在这里,也不乏守护者的存在。
她大概知道里面是谁。
沿着帷杆走到尽头,局长踏上一辆皮包卡车的车顶,顺着层层垒落的货箱跳下来,她拍掉手上的灰尘,掀开帐篷一角。
光芒的源头是一盏被点燃的煤油灯,光滑的漆黑外壳压着牛皮地图,宽厚的大手抚平地图上的折痕,圈画下一个个红色信标。手的主人是一名白了头的中年男人,而小男孩在他的怀里,半眯着眼,捏着羽毛笔打盹。
——禁闭者卡瓦卡瓦。
但他现在年仅九岁,没有觉醒异能,不过只认识几个大字。卡瓦卡瓦仰头,他吸了吸鼻子,想吸引中年男人的注意力,或许,他现在还天真地把这个男人当做是自己的父亲。
只有从未来赶来的局长知道:他非中年男人的亲生骨肉,只是因可怜而被他收养的养子。
“嗯?”中年男人察觉到了她。
他转过头,让局长看清了他那双过分沧桑的眉眼,男人唇角带笑,皲裂的皮肤像干枯的树皮,翘起一端:“小姑娘,你迷路了吗?”
唯一一位愿意驻足在沙海,观测气象的科研员肯定非常善良,局长不假思索,就朝他走了过去:“是的。”
“我迷路了。”
她知道,他一定会出手帮助她的。
卡瓦卡瓦的父亲给局长倒了一杯热茶,考虑到她旅途劳累,还特地加奶加糖,做成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调制奶茶。
局长接过,没有马上喝下,而是将茶杯捧在手心,她缓慢地叹息,从积郁太久的胸腔中吐出一口浊气: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她的狱友?怎么会被当成罪人收押在监狱?她的枷锁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她不要陷入太深,感情用事。
“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跑到这里?”
他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歉意。这里只有勘测资料,于落难者而言,不过是一堆废纸,最暖和的衣服都在卡瓦卡瓦身上,他不能给她。
“中部地区,米诺斯。”
局长将外套裹紧,藏好里面那件狱服:“那里……不怎么太平,但也算是一个繁华的暗面都市。”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带你们离开。”
他们迟早要去到那里,越早越好。
即便过去数十年,沙海的民众还是不理解卡瓦卡瓦一行人为什么要在沙海中插上信标,唯有米诺斯才能发现他们的价值,而他们拥有的财力与技术支持能更好地帮助他们进行勘测研究。
而更为重要的事情是:在未来,沙海需要和米诺斯建立联系,丰厚的感情基础是共度难关的前提。像诺亚方舟上的锚,是绝不可被忽视的重要存在。
“你的孩子是禁闭者吧?”
禁闭者的存在太过遥远,令人心生恐惧,但并非所有的禁闭者都是坏人。太多人不清楚也不相信这一点,如果他们能够尽早看见,那么,桩桩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中年男人收拾桌面的手一顿,他惊讶地抬起头,没有说话,将站在一旁的卡瓦卡瓦推到了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