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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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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鹿带来的消息是明面儿上的,求鲤江边溺死的徐姓小女孩经过调查后确认是死于失足溺水,小孩是小堃村村民,今年刚上小学二年级。

胡旭杰的人给他的消息和董鹿的不是一个方向,据胡旭杰说,心梗去世的徐老头就死在孙女尸体捞上岸的一周之后。

老头儿子在几年前外出打工时死于车祸,从此徐老头和老伴儿就和儿媳孙女过日子。

仨大人带一小孩儿生活,虽然过得并不富裕,但按理说也能撑一撑。问题是徐家的儿媳是个疯子,不仅需要人照顾,时不时还会跑得找不到人,最开始嫁到小堃村时还没太明显有精神障碍,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愈发严重,等丈夫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怎么回事儿,人就彻底疯了。

徐老头和徐老太原本就不怎么待见这个疯子儿媳妇,村里人也没少看笑话,等老两口儿子意外死亡后更是认定了这儿媳妇命硬克夫,觉得这疯女人晦气,最近这两天徐家变故频发,徐家其他人和村里人几乎认定了徐老头是被克死的了。

“听说最近都没人管那疯儿媳妇了,”胡旭杰说的还算仔细,“她就一个人在求鲤江那边儿来回跑,每天都这样,不过她也只是脑子不好,倒是不打人不伤人什么的。”

董鹿直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都是意外死亡了,关儿媳妇什么事儿?”

严律靠在沙发靠背上,漫不经心道:“这时候我就觉得这人疯了也挺好,清净。”余光瞧见薛清极似乎顿了顿,表情若有所思,不由问道,“怎么?”

“我脑中有零碎记忆,”薛清极边想边答,“刚才清晰不少。我记得那对夫妻曾在饭桌上聊起江边的事情,说在调查时遇到了一个奇怪女人,似乎精神不太正常,遇到时正要往水里走,被他二人及时救下。”

薛清极口中的“二人”不用说,正是前不久被发现死在江中的薛国祥和唐芽。

这两人之前为了调查上一个同门的死因而多次前往求鲤江,只是几乎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又因死的突然,仙门也并不知道两人死前最后的调查进度,这事儿就一直这么僵住了。

没想到原本也是个疯疯傻傻的“薛小年”竟然记得一些!

事情联系上了,一直沉默抽烟袋的老太太将烟嘴抽出,当即道:“既然有了进展就别再耽误,人手还没从各地回来,鹿娃先带人去核实。”顿了顿,又看向严律,“要不,你……”

“我跟着,最近老棉回山里了,正巧看看这些破事儿有没有不安分的小辈儿掺和进去。”严律没让她说完就已经起身,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怎么样,“你操心自个儿吧,我跟着出不了事儿。”

老太太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又对董鹿嘱咐,“外头还有人在?那就顺道知会一声,有需要的时候他们得搭把手。”

董鹿得到指示,立刻掏出手机又去发信息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薛清极对这种拿在手里的小盒子非常感兴趣,看了几眼,又慢悠悠地跟着严律一道向外走。

胡旭杰见他跟上来,惊讶道:“你也跟着去?”

薛清极从容地轻轻点头。

“能行?”严律咬着烟皱着眉问,他还记得这人不久前又流鼻血又头疼,实在不像是能出活儿的样子。

薛清极倒是很有理由:“去看看,或许还能想起更多。”

这理由让人没法拒绝,严律斜眼看他,见薛清极俊朗温润的脸上一派理所当然,实在看不出真实想法是什么,也没再多说。

“对了,”老太太想起另一件事,弓身在旁边的小柜子里翻找出一个小布袋,对薛清极道,“老薛和小芽走得太突然,一句话也没留下,除了房子和那点儿家底都留给孩子外,我寻思这俩物件儿也能留下。”

薛清极愣了愣,走过去从老太太手里接过小布袋里的东西。

东西并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儿,一个还带着家门钥匙的钥匙扣是薛国祥的,一根造型简单朴实的簪子是唐芽的。

“原本是要说说他俩的后事儿,但现在既然是这么个情况,就按仙门的老规矩处理。你放心,仙门是必须给门内的人体面下葬的。”老太太道,“老薛两口子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两个是要给薛小年的,现在他也是你,那就交给你吧。”

薛清极手中托着这两个物件,表情闪过一丝复杂。

这两件遗物的持有人已不在人世,原本应该继承的人也已很难说是死还是活,承载在遗物之上的感情仍在,只是起点和终点都不在了。

严律没有出声喊他,等薛清极将东西都收好,才对胡旭杰抬抬下巴,几人走出屋子重新回到会客厅。

董鹿已先一步来到会客厅,正跟之前来时瞧见的厅内的几位说话,将刚才得到的求鲤江附近的消息告知。

一个面容消瘦的马脸老头面带狐疑:“跟老堂街那帮子一起去?你姥姥也真放得下心,咱们内部的事儿,怎么老捎带上他们,况且那边儿的消息能信多少还是一回事儿……”

“老孟,”昨天晚上那个在四层和董鹿说话的中年男人打断他,“你这话说的就有点儿不讲道理了。”

马脸老头倔道:“我怎么不讲道理?不是我说你老孙,你们这些人就是没有警惕意识!那是什么,那是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妖——”

胡旭杰动静极大地咳嗽一声,瞪着马脸老头。

“哟,大胡,嗓子又不舒服啊?”马脸老头摸摸自己短短的白色发茬,“不舒服多喝开水,就是不知道对妖好不好使。”

说这话时眼神却还是时不时警惕地撇着严律,见严律置若罔闻,又有些悻悻。

董鹿十分尴尬地打着圆场:“昨天也是严哥跟着我们才走得顺利的,孟叔你就是爱操心。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往小堃村那边儿赶呢,就不聊了。”

“别喊‘哥’,”严律忽然开口,所有人都愣了愣,见他依旧是那副谁都不待见地模样,“活几百年的叫‘哥’,这不是跟我差辈儿了吗,你们就简单点,都喊祖宗就行了。”

胡旭杰没忍住,乐出了声,马脸老头的脸色瞬间铁青,脸更是拉的老长。

就算是再不了解这些年的情况,现在这局面薛清极也看得出仙门和严律这边儿的并不怎么对盘,甚至有点尴尬。

他撇了眼马脸老头在内的几人,又将目光挪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到了自己身后尽量弱化存在感的隋辨。

隋辨竟然读懂了薛清极的脸色,托托眼镜,小声道:“那是孟氏的家长,早些年好像跟老堂街那边儿有什么冲突,所以对严哥就有些看不顺眼,一直不满意咱俩跟严哥他们走太近……他挺凶的,我也有点儿怕他。”

在仙门一旦牵扯上“氏”,那必然是世家后人。

尽管仙门已经衰败,鼎盛时期的世家流传到现在也未必是当年本族,但因世代修行且家中多有不外传的术法,因此在门中仍有一定的发言权。

薛清极略显惊讶:“竟是‘孟’?世家竟真的衰败至此了?”

他声音不大,但架不住会客厅内的所有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修士,马脸老头立马就看了过来。

好像是到现在才发现薛清极的存在,也压根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马脸老头的表情显得十分震惊,一时间竟然没来得及先生气:“薛家小子,你是又犯病了吧?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胡说的,胡说的!”隋辨赶紧推着薛清极向外走。

薛清极笑着点头:“我在说疯话。”

马脸老头见不得小辈儿这不恭敬的态度,气的脸色由着眉毛倒竖正要再说,被旁边儿站着的年轻男人拦住了,男人笑道:“好了孟叔,你跟小辈儿计较什么呢?反正还要先去看看情况,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说完又迎向严律,“严……咳,先生,以前一直没什么见面的机会,我姓肖,肖揽阳,昨天我弟弟受您照顾了。”

他伸出手来要和严律握,严律两手插在裤兜里,全没有掏出的意思,让原本自信潇洒的肖揽阳的脸上多少有点儿挂不住。

董鹿低声告诉严律:“这位是肖点星的哥哥。”

严律这才恍然想起昨天那个歇菜了的绿毛,并且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车上还撂着的那把破烂剑,登时有点冒汗:“昨天那小子呢?”

肖揽阳正要说话,隋辨先回答了。

“哦,点子啊,”隋辨老实道,“因为剑的事情还在闹脾气呢,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说心口疼的,也不知道到底哪儿疼,孙化玉说他就是气的,哦孙化玉就是昨天那个医修……”

肖揽阳连咳嗽带摆手地阻止隋辨继续说下去:“都过去了,过去了!这都是小事儿,真的,不打紧!只是一把剑而已,家里还有的,真的!”

气氛有种和刚才不一样的尴尬,严律看向胡旭杰,胡旭杰吹着口哨左顾右盼装作看风景。

“……那把剑我看了看,虽然是碎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法用,”严律终于从尴尬中找到了一个话头,“先放我这儿,回头我找人看看,或许还有救。”

他递了梯子,肖揽阳立刻借坡下驴地接受了,先是掏出手机想交换联系方式,但看严律的手依旧插在裤兜里,立刻转去和胡旭杰换手机号,说话却还和严律说:“行,严先生那边儿的资源应该更好,那我就放心啦。”继而目光一转,落在薛清极身上,“小年儿看起来好像好多了,比前段时间都好。”

薛清极只笑不答,一副被隋辨推着必须得走的模样,脚步平稳却速度飞快地离开会客厅。

严律见他跑得飞快,自己也拔腿就走,俩人前后脚地窜出门去。

一走出六峰老年俱乐部的大门,方才还能感到的稍微聚拢的灵气就骤然四散,门外是阳光笼罩的街道和来往的人群,四轱辘的铁皮怪兽狂奔而去,在夏季干燥的空气里荡起一片灰尘。

几个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你追我赶地从薛清极面前飞驰而过,薛清极的目光跟着他们直到拐弯。

即使没有充沛的灵气,人们依旧活在阳光下,自由又昂扬。

严律点着烟慢悠悠地叼在嘴里,走到薛清极身边站定,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再过一段时间就习惯了,我早说了,这世界上已经不需要神或者仙,上天入地日行千里这种事儿,只要动脑子就能做了。”

一辆八座的商务车开到俱乐部门口停下,喇叭按得震天响。

胡旭杰跟严律打了个招呼,自己率先去拉开副驾的门。

门一拉开,里头露出绿毛凶神恶煞且还略显苍白的脸,气势汹汹地坐在驾驶座上等着车外的人。

胡旭杰“哐”一下又把车门给拉上了,扭头跟严律说话的时候脑门上起了一层汗:“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车里有个孽灵呢!”

车窗摇下来,绿毛鬼一样的脸一寸寸出现,幽幽道:“你们为什么还不上车?不是要出活儿吗,带我一个,我也去。”

几个小时不见,他已经稍微缓和过来一些,但猛地看过去还是一副鬼样,看着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

“点子?”隋辨大吃一惊,“你能活动了?”

董鹿提着两个之前准备好的装满符纸和法器的手提箱走出来,一瞧见副驾上的鬼东西也吓了一跳:“我没喊你啊,你来干什么?”

“我已经好了!出发!出发!”肖点星嗷嗷叫着打断医修的话,一只拳头冲出车窗,“我想了,只有亲手把事情查清楚解决了,才能解我断剑之仇!”

他一提剑,严律和胡旭杰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所有反对意见都咽回了肚里。

隋辨勇敢地站出来打圆场:“其实也没算断——”

“到底走不走?!”肖点星面如罗刹。

隋辨当即退场,拉开后座的门钻进去,找了个靠窗角落窝好,还缩着肩膀扶着眼镜跟车外的人说:“你们走不走,不走我怕他等会儿下去咬人。”

在肖点星灼热目光的注视下,车下几人迅速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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