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里的女人叫李招娣。”

“嗯，这些应该是她的东西，包括那双高跟鞋。”许格梧在书堆里有翻出一封信，邮票还没贴上，他赶紧拆开来看，只见上面只有一句话：今年我不回去过年了。

“她既然是外地打工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买那双高跟鞋的人。”晏执指着放在床前的高跟鞋，鞋子是PU材质，呈正红色，色泽纯正，鞋子两侧还贴有亮片，在微光下也闪着光。

“不一定是她自己买，也有可能是别人送她的。”许格梧从杂志的夹页中翻出一张大头照，上面是一个披肩发的女孩，大约十八九岁，眼睛大大的，瓜子脸，鼻子高挺，虽然皮肤不算白，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在那个年代尤其是一群外来打工者中，她这长相已经算是上等了。

“长得挺水灵的。”晏执端详着大头照上的人，背景是天蓝色。翻过背面，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生活总会有X头的。中间有一个字被涂掉了，看不清楚。后面还划着两个哭脸。“她是想写生活总会有盼头吗？”

“不知道，也许吧。”许格梧把桌面的书都看过一遍后，他也差不多把这个房间的情况摸清了，不过有一点疑惑的是，这个房间的四壁包括天花板都是白森森的，有点医院的既视感，房间里也看不出有什么危险。

晏执将大头照放在桌面上：“去你房间看看？”

“嗯。”两人没有直接去909，而是把七楼和八楼都逛了一遍，都是白森森的墙壁，似乎是新粉刷不久，在走廊的尽头，他们都看到了一个上锁的房间，没有窗户，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晏执提议打开来看看，许格梧阻止了他：“不着急，现在才刚刚进入幻境，我们先观察一段时间，不要做没有准备的事情。”

两人上了九楼，找到了第九个房间，打开门后，里面有一屋子的玩具，各种熊、狗、猫……最顶上的是一只大号的泰迪熊，足足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大，坐在玩具山上，圆滚滚的肚子已经碰到了房间的天花板。玩具堆旁边距离门最远的地方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也扔了几个玩具狗。地上只留了一条小路走进去，而且这条特意留出来的小路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肚子裂开的玩具。

玩具们五花八门，各式各样，不过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有瑕疵，要不就是掉了一个眼珠子，要不就是折了胳膊儿腿儿的，要不就是肚子爆线了……

“许哥，你这房间还真像个儿童乐园哈！”晏执捡起滚到门边的一个小号泰迪，只有巴掌大小，棕色卷毛覆盖全身，圆滚滚的头和圆滚滚的肚子，一只胳膊一条腿。身上还沾满了灰尘。

晏执拍拍泰迪身上的土，随手放在窗台上，泰迪黑芝麻一样的小眼睛看着他们，两只熊耳朵竖起来，似乎在听他们讲话。

“不要再说了……”

许格梧推开门看到自己房间的一刹那，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这大概是晏执接触许格梧这么久以来看到的最精彩的一次。他简直要抓狂了，这个房间实在太乱了！

晏执先他一步走进来，一路边走边捡起路上的玩偶，把他们放到旁边的玩具堆里。他看到一个大号黑猫警长，高兴地举起来像个小孩子发现了宝藏一样：“许哥许哥！你看，是黑猫警长诶！我小时候也有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后来搬家的时候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他回头看时，发现许格梧还站在门口，一脸阴沉沉的，像下雨前的天空。他双手攥紧拳头，似乎想要逼迫自己走出那一步，但是还是挪不动双脚。

“许哥？你怎么了？”

“这里……实在太乱了……”

晏执一下子明白过来，指着许格梧大笑：“许哥！没想到你天不怕地不怕，鬼不怕，竟然怕这一屋子的玩具！”

“闭嘴！”许格梧捡起脚边的玩具狗砸向晏执。“你仗着我对你的宠爱胆子越来越大了！”

晏执伸手接住了玩具狗，摸摸哈巴狗的狗头，随后抱在怀里：“许哥，要不咱们换一换？我倒是觉得这个屋子挺有意思的。”

“这里太乱了，我受不了。”许格梧最终还是没有走进909房间，他跟晏执换了。晏执一个人把房间清理出一条小路走到单人床边，他看到枕头狗身下压着一张纸条：小心楼上。

“许哥！我这里有发现！”晏执拿起纸条，随后找找还有没有别的线索，但是床上的东西很简单，除了布偶就是被子床单了。他把床上的布偶放到玩具堆上。

“你拿出来吧。”许格梧还是不肯走进去。晏执只好拿出去给他看。

“楼上是109.没有住人吧？”

“我们上去看看。”

两人来到十楼，十楼只有对面第一个房间住着舒雅，其他房间都是没有人的。而109也即是909楼上的房间，没有人住，是一件空屋子。晏执捏着纸条：“没有人的话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危险。”

“没人住才更要小心，谁知道里面晚上会跑出什么？”

“不用担心，许哥，我不是还有死亡者的口红吗？起码我现在有四条命在身，没那么容易挂的。”死亡者的口红可以复活三次，每次复活都会获得杀死自己的人的能力。

“我不担心你，我担心出不去。”

两人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最高层，十一楼，这里在第十个房间住着娃娃脸少女褚乐燕。她也早就来到了十一楼，看到许格梧和晏执的到来，她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惊讶，只是拿起棒棒糖：“要吗？”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糖。”晏执摇摇头，“你这里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褚乐燕打开房门，里面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桌面上放着几本小学数学书和田字格写字本。墙上还贴着几张铅笔画，一家三口，手拉着手在太阳底下站着，其乐融融。

“这里住的是个小孩？还是……”

“是一个孩子和他妈妈。不过他妈妈白天应该是在附近的工场上班，只有晚上才回来。”褚乐燕解释道。晏执本想再仔细看一会儿，褚乐燕却把房间门关上，走出来，落了锁，“我要下去跟姐姐们会合了，你们呢？”

“我们打算到处走走。”晏执拉着许格梧继续往前走，在褚乐燕房间的隔壁是第十一层十一个房间，整扇门都涂成了黑色，门牌也被人刻意涂掉了。晏执试图用斩界撬开这扇门，发现根本不行。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这可能就是最重要的那扇门，但是具体怎么开，还得去查查线索。

时间已经渐渐到了中午，两人的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两人往楼下走。这一栋楼的装修跟对面老太太住的那栋完全不一样。老太太住的楼像是被火烧过一样，而这一栋却非常干净整洁，墙壁和天花板都特别白，就连地面铺的都是白色瓷砖。

走到二楼，他们发现这里没有通往一楼的楼梯，他们要想出去的话，必须从二楼尽头的窗户翻过去，从房东老太太住的地方离开。

“这两栋握手楼设计得也太奇怪了吧？这样住在这边的人岂不是天天都要翻窗户？”晏执看着完全填平的二楼地面，窗户外还有一层的高度才能到楼下。对面的大楼门口，刀疤脸男子从大门走出，很快就消失在巷子的转角。“许哥！许哥！那个人出去了！”

许格梧走过来往窗户外边看了一眼，只看到了刀疤脸男子消失在转角的背影。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晏执问。

许格梧反问：“跟上去干什么？”

“跟……跟上去看看他要干什么？难道咱们不该防着他吗？”

“我们提防就行了，不必跟上去。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晏执问：“什么事？”

许格梧抓住晏执的手：“吃饭。”

*

两人翻过窗户回到了原先的楼，随后又从一楼离开。晏执出去之前，还特意朝房东老太太的蚊帐那里看了一眼，里面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到，黑糊糊，什么也看不到。或许老太太这个NPC发布完任务就自行休眠了。

这一带的握手楼比较多，楼上住了人，楼下自然会形成一条街，专门做这些外来打工者的生意。现在将近中午了，石牌巷里的店铺都开门了，来来往往都是住在这附近的人，他们穿着深灰色条纹T恤，穿着拖鞋或是光着脚在巷子里走动。

露天的肠粉摊上零零星星坐着五个人，他们卷着裤腿在吃粉。站在士多店门口的胖老板扇着蒲葵扇，嘴里叼着一根烟，漫无目的地看着过路的客人，嘴里时不时冒出一句：靓仔，靓女，过来看一看啊。

店铺旁边有一个水果摊，摊前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在跟卖水果的小贩讨价还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一个满脸胡茬子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往巷子口跑去，迎面撞到了晏执，晏执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走了。

“这里还真有点热闹啊！咱们去哪里吃？”晏执看着挤满人的桂林米粉店。

“往前走走。这里人太多了。”

两继续往前走，前面一家牛肉粉店里坐着四个女人，褚乐燕远远地看到了晏执，旋即朝他挥手。晏执也礼貌性地回应。另外三个女人对他们比较冷淡，尤其是那个病恹恹的蓝宇翚，只是远远地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随后继续低头吃牛肉粉。

他们差不多走到了巷子的尽头，店少了，人也少了。只有一家冷冷清清的快餐店开着门，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在眼皮即将合上的时候，一只苍蝇嗡嗡嗡地飞过来，落到她的脸上。她被惊扰了好梦，抬手扇走苍蝇，随后立即拿起桌面的苍蝇拍驱赶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