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
她心下思量,那男子面色轻浮,满目谄媚,却又不是求财之色,反而透着股春心荡漾、心猿意马之态。
又叫王熙凤嫂嫂,那句嫂嫂真是没耳听。
怕是几辈子的油腻放进去,也叫不出那么腻歪的“嫂嫂”二字。
简直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想实践嫂子文学。
《红楼梦》里这么色胆包天的,她也只能想到那一个了。
“作死的王八羔子,没人伦的畜牲”,这两句可真没骂错人。
不过……
甄潆涟低头思量,这件事自己能从中谋划什么。
具体的记不清了,倒是那僧道二人仿佛在此出场了一次,送来个风月宝鉴,后来等贾瑞死了,贾代儒夫妻打算把这镜子烧了的时候,镜子又被救走。
如此看来,那镜子是凡火就能伤了的。
那僧道二人倒是不知根底。
也不知道他们能否发现自己已经换了魂,挣脱了薄命司册子定下的命运。
若是知道,少不得要跟这两人对上。
眼下,就且看贾瑞如何让作死。
腊月里来是新年,主子们做新衣,下人们也有新气象,各自发下了冬衣。
甄潆涟给自己换了两身鲜亮衣服,大红的缎袄,毛茸茸的小毛领衬得她粉白的面颊愈发娇嫩精致,头上绒钗猫爪状的毛球球颤颤巍巍,下面白绫裙子花一样撒开。
一整年就这时候最有盼头,见天的往小厨房里凑,炸麻叶,炸撒子,炸果子,炸圆子……
甄潆涟倒不馋这点吃的,但是这个年节下,无论是谁都盈盈笑脸,遇人先道一声恭喜,满是喜气洋洋,这样的气氛也感染了所有人。
满府里怕是只有一个宝玉不开心,心心念念牵挂着林妹妹。
原是林如海重病,写信来叫黛玉回去见最后一面。
甄潆涟也无甚办法,林如海身为巡盐御史,不知道有多少好大夫给他用,还是到这步田地,只能说时也命也。但是她还是把自己做的香囊送给黛玉,只盼让她能安眠,不要夜夜垂泪到天明。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甄潆涟在薛姨妈的屋里碰上了薛蟠。
“这丫头……”薛蟠翘着腿喝茶,眼神滴溜溜地在甄潆涟身上转了一圈,尤其描摹了樱唇饱满的线条。
甄潆涟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下头,就要退出去。
手一下子被拉住,握在一双略显肥腻的手掌中。
“妈,这丫头漂亮,不如给了我。”
这色胚子,甄潆涟心中暗骂,还不死心。
薛姨妈脸色就变了:“喝了两口酒,胡唚什么?这是你妹妹的丫头。”
薛蟠不满,搁下茶盏就咧咧:“她不是我买回来做妾的吗,什么时候给宝钗了?妹妹要喜欢,再买就是了,咱家有的是银子,多少丫头买不来?”
这混账!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捏在掌心不断摩挲,甄潆涟心下直犯恶心。
恨不得干脆给他来一个狠的,直接冻萎了他,看他还有没有心思搞这些花花肠子。
可是人在屋檐下,甄潆涟只得先劝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报仇需月黑风高。
不过她此刻也不担心薛蟠会得逞。
毕竟还有宝钗在那儿呢!
宝钗上京待选被刷,没能当上公主侍读。
薛蟠又因为与冯渊相争,吃了官司,被贾雨村判了他一个冤魂索命,就此丧命。
也就是说薛蟠在原则上已经是个死人了。薛蟠都死了,他在户部挂的名自然销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皇商身份其实已经没有了。
现在他还能斗酒走马,仗的无非两点:一是薛家积累下的钱财,二是荣国府的荫蔽。
可巨大的钱财如果没有权力来保护,很快就会变成引祸招殃的源头,否则薛姨妈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荣国府不走呢?她有钱花有奴婢使唤,难道是寄人篱下的日子格外快活吗?
所以薛宝钗目前最好的归宿就是嫁给宝玉,宝玉也是她能攀到的条件最好的选择了。
如果宝钗能嫁给宝玉,那么薛家也可以在贾家这棵大树下继续乘凉。
薛姨妈虽然是个没原则、没智慧,善良的很灵活很表面的女人,但是在这件事上是很拎得清的。
宝钗跟黛玉比,本来就没有什么优势。
黛玉虽然丧母,但她是由贾母抚养长大,黛玉的脾气性格管家理事的能力难道老太太不清楚?
黛玉的父亲又是朝廷大员,扬州巡盐御史,兰台寺大夫,重权在握,简在帝心。若是她嫁了宝玉,岳父的政治资源不都是女婿的了?
反观薛家有什么?
除了钱,就是一个杀人犯的黑户哥哥。
这种情况下,宝钗身边的侍女如果成了哥哥的妾,那就真的连最后一点吹出来的端方品格都没了。
所以,无论薛蟠怎么歪缠,薛姨妈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大年下的,薛蟠一脸悻悻摔帘子出门了。
独留薛姨妈:“孽障啊孽障,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此时不退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