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皇后的椒房殿里许珠儿正跪在堂下，她想起昨日的事又红着一双眼忍不住就要哭。卫后道：“许珠儿你回家吧，既然你家中有老母幼弟，我赐你百金，你回家安顿去吧。”

许珠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皇后求求您，求求您让我留在您身边吧，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许珠儿哭着，可又想不明白她什么不该这样，她一生孝顺、一世孝顺，到了死还要为家里考虑，可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她感觉不到自己活着呢？

行尸走肉般！

卫后气得发颤，她从不知道自己身边竟养了这种人，呵斥道：“许珠儿本宫念在你与本宫相伴一场的份上才赐百金放你归家，你莫要不识好歹，现在出宫去别脏污了我的椒房殿。日后所行，种种都与本宫无关了。”

她若是死在椒房殿少则是她做为皇后治宫不严，苛待下属；多则是她戕害妃嫔，有吕后遗风。

诸吕之事就在前朝，她为皇后贺者众多，可也有《戒终赋》这样的劝诫，许珠儿难道就一点也没为她这个主子考虑吗？

许珠儿确实一点也没有考虑，她哭得伤心，不明白一向待她亲厚的卫后为什么不要她了，还以为哭诉求情便有日后。

“皇后娘娘，我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经过这样的事我以后再也不会想不开了，我会好好伺候太子和您的。”

卫后瞧她糊涂狠了心，“许珠儿今后太子由齐飞照料你不必忧心，本宫也自会挑选合适的女官替本宫管理宫务，你家中缺不了人，父母将老我不能让你日后后悔，本宫是为你好。”

卫后替许珠儿安排好了后续，许珠儿还糊里糊涂，只是她有一股如何也不能离开宫廷的本能，她回去又能做什么呢？她已立志不嫁，眼下唯有做女官还算一份正经事。一时连母亲、弟弟都抛在了脑后，死劲叩头道：“皇后娘娘开恩，让珠儿留下吧，让珠儿留下吧......”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齐飞在一旁不忍，许珠儿走了她便是皇后身边最信任的大宫女了。因殿中说的上话的只有她，因此众宫女都是垂着头侍立左右，大殿一时悄然只闻得许珠儿叩头的声音。

殿门外，刘据已让奶娘抱着到了椒房殿，自己抬脚走了进来，他人虽小，走路却已很稳，因为长得十分可爱为了显得成熟些还时常不爱笑。

此刻一板一眼走进来又可爱又严肃，许珠儿在地板上哭泣，没去求太子，太子太小又不爱与她们这些人说话。

卫后亲自走下来，“据儿你怎么来了。齐飞送太子回寝宫。”

若真是个两岁孩童，他或许就屈服在母亲的严肃和意志里了，可刘据不是，他立刻开了口，天真道：“母后抱抱。”他张开双臂，卫皇后不忍拒绝，刘据的拥抱化解了些卫后心里的忧惧，很多年前卫皇后也是这样化解太子刘据的忧惧的。

卫后该把孩子交给齐飞带走，可她变了想法，冲齐飞示意，自己走进了房间，许珠儿在身后哭啼，她不能走，她不愿走。齐飞已领着众宫女拉住她，亲自带着她回房替卫后劝她。

刘据被卫后抱在怀里，到了内室，母子两个坐下，卫后拿着拨浪鼓来哄他，这些玩具刘据不过偶尔玩玩并不十分珍视，但已经算是他喜欢的玩具了，何况卫后哄他，平时总是赏面的。

“阿娘我梦见神仙了，他要我救珠儿。”刘据第一次清晰地在卫后面前表达自己的意思，卫后一愣，还理不清这其中的道理。

宫中对鬼神之说甚是迷信，可谁都知道谁也不曾见过神仙，若神巫有用，陈皇后也不会被废除了，卫后是不信这些的。

卫子夫的眼神渐渐变了，她与刘据对视，刘据的眼神也慢慢褪去孩童的天真，只一腔热血地望着他两世的阿娘，阿娘只要你长命百岁让儿赎罪，害你蒙受百年冤屈，是儿不孝，思皇后。

卫后不明白，那不是孩童的目光，又如孩童一般纯粹，这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儿，她爱他。

卫后先挪开了视线，她不想探究，轻柔道：“据儿是个什么样的老神仙？”

“是个白胡子的，像个老神仙。”刘据的童音带着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