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路上，计妄驰把他常听的车载音乐挑出来让颜回挑：“喜欢通俗、古典、还是摇滚？”

颜回沉默了一会儿，“都不喜欢，我讨厌音乐。”

计妄驰有些诧异：“连周杰伦都不喜欢？”

“没有喜欢他的场景。”

见他不解，颜回接着补充道：“你们不都是学生时代特别喜欢他吗？青春洋溢、暧昧告白、早恋分手，我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来欣赏他。”

计妄驰领会到这话里蕴藏的深意，但一时不知如何化解，只得干巴巴道：“你现在听也不晚。”

说着便自作主张地点开一首流行乐，动人的画面随着歌手颇有质感的声音娓娓道来。

颜回放松精神，闭着眼睛静静欣赏了一会儿，就在计妄驰以为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小孩儿突然说了一句：“这好像不是周杰伦的声音。”

“你耳朵还挺好使的，确实不是他的，但你不觉得这首歌蛮好听，而且还蛮贴合我们俩吗？”

你在左边我紧靠右

第一张照片

不太敢亲密的

属于我们俩的

脸庞太天真了

……

颜回顺着他的话品了一会儿歌词，忍不住哼笑一声，“你一直这样吗？”

计妄驰不明所以：“哪样？”

“喜欢有仪式感的恋爱，每个喜欢过的小姑娘都要带着爬爬山看看水，拍几张照，送她回家的路上再哼几首精心挑选的情歌。”

计妄驰冷着脸不吭声。

颜回却滔滔不绝，“有研究表明，音乐是一种特殊的符号，可以同人的记忆不自觉捆绑，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不经意间听到记忆中某个特殊节点常听的歌曲，过往的记忆会被唤醒，人也会情不自禁在精神上故地重游……”

计妄驰本以为能赶上最后几秒的绿灯，没想到他有些高估了前面的司机，一脚明显带着火气的急刹把副驾上的人狠狠震回了椅背。

颜回的表情有些诧异：“你好像生气了。”

计妄驰没搭理他，他再次感受到颜回这个人是真的有些分裂，像是用某些特殊材料拼凑而成的，有时候天真烂漫得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有时候又牙尖嘴利的很会戳人心窝。

计妄驰明知道万花筒没有哪一块可以单独拎出来，必须要拼在一起才是真正完整的他，可还是忍不住感到失望、生气，自己在那孩子心里就这么糟心、不堪的花花公子吗？

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板着脸一字一顿道：“想知道我的情史可以直接问，不需要用这种冷嘲热讽的方式。”

颜回一路上一直懒洋洋的眼神这才汇聚起来，后知后觉自己随口调笑的话落在别人耳朵里竟九转十八弯跃进了相当歧义的一条路，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说什么都好像在找补。

计妄驰嘴角紧绷的要命，“不管你信不信，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流连花丛，爱心泛滥。”

颜回从他这一板一眼的严肃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委屈，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值得信任的从来不是计妄驰。

两人一路无话，单曲循环的车载音乐也一直没有人伸手去关，眼看到了市区，颜回突然出声纠正他：“往历城大道开，我不回别墅区。”

计妄驰一时想张口问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揽胜稳稳停在小区门口，这是兆城偏郊的一处住宅，早些年也算是富人区，可随着土地扩建、城市规划等不可抗力因素，这里逐渐变得荒凉，很多老住户陆续都搬走了。

彦英过世之前，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这里。

往日里寂静的小区此刻透着一丝不同寻常，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还不待说话，街心花园突然有人叫喊着：“快去看！跳楼！六号楼有人跳楼！”

颜回心里咯噔一下，跳下车拔腿就往人群涌动的地方跑，计妄驰也火速锁上车跟着他跑。

六号楼楼下已经被好事群众围得水泄不通，顶楼的天台上果然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从气质上推断应该不到四十岁。

人群里有吆喝着报警的，有叫消防大队的，还有叫救护车的，也有不少好事的叽叽喳喳嘀咕站了这么半天怎么还不往下跳的。

所有嘈杂的声音在颜回看清女人脸时都变得不复存在，他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在地上。

计妄驰赶忙搀住他，心中顿感不妙，果然他听到颜回小声喃喃道：“那是……我妈。”

计妄驰心下一惊，随后强行镇定道：“别慌，不能喊她，她突然看见你容易激动，走，我陪你上去。”

颜回脸上难得流露出这个年纪应有的畏惧，慌不择路地跟着计妄驰往楼上跑，心跳快到随时能从胸口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