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脑定位显示你已处于［塞尔维亚·阵营对抗］的游戏范围内，是否决定进入游戏。】

喔哦？

这是什么，玛丽莲公司新开发的游戏吗。

眼睛弯弯的灰发Alpha眨眨眼，在灰色弹窗出现时左滑截屏留存智脑被入侵的数据。

他用手指敲了敲智脑的全息投影孔道。

监视用户所在地，侵入智脑自动装载……违反联邦法律的行径居然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在暗度陈仓之前，无论如何也好歹调查一下选定的玩家究竟是谁吧？！

送到眼前的线索毛线团。

不玩一下简直都对不起种族特性。

Alpha想了想，毫无迟疑地按下确定。

【正在扫描玩家数据，请稍等……】

【扫描成功。】

由低级像素块堆积而成的文字如污渍褪去，余留下一道回音，这道人声仿佛从外部的世界传出，带着非人感过载的咬字，音线中流淌出无机质的冷。

它无预兆地回应：【玩家逯令雪，欢迎你来到真实的荒漠中。】

【一切恍如虚构，一切恍如真知。】

【但在一座名为真实的荒漠内，虚构与真相的界限被无限度模糊，任何内容都变得无足轻重。或许世界的编造者猜错了，或许人类真正需要的不过是一场冲刷罪恶的大雨？】

【而我们仍然未能走至路的尽头。】

这道声音太过于冰冷，太过于吊诡。

逯令雪的身体反应迅速地抬头，灰冷的眼瞳有一瞬间不明显的收缩，肌肉紧绷，下意识做出了攻击姿态，眼神变得冰冷如洗，所有似乎天生携带的笑意都被扭曲。

他冷冷地询问，“你对我的视网膜做了什么。”

逯令雪沉冷地抬起眼，然而，这些灰暗的、过于绚丽的世界，在他眼中的世界，此刻如同褪色般变得灰冷，变得不再友善。

过度饱和的人造光，以及环绕在塞布维亚大学周边的亮蓝色投影，全都由一阵绿色代码在细碎的块体中向下清洗，如水泼过。

随后，即便外部形态依然如旧，仍然是那座联邦的得意之作，但是不一样了。那具庞然而细致的机械造物，塞布维亚大学，它变得不一样了——

它的气息变得灰暗，冰冷，死气沉沉。

它变得……

令人心生不适。

始终覆盖在这座城市的白雾忽然散去，这位Alpha的直觉、视觉与思维，皆恍如初初睡醒。

对于从他口中冰冷吐出的询问，最终显现在逯令雪面前的答案仅是一行深黑的文字。

未具名的智能生命回答他：【这仅是一场游戏，而在游戏中，你已然作为玩家得到了穿透迷雾而去注视真实的权柄。】

【玩家，祝你游戏愉快。】

逯令雪冷冷地注视这行文字。

他往下看，下面是漫长的一页波斯文字，内容包括：对于游戏内容的阐述，宇宙居住法律以及人类权限的二次注解，系统在游戏中所拥有的具体权限，以及游戏的合法性合道德性诠释。

……

页面滑到尽头，使用塔里克体的文字自动分解，最后仅余下背景中愈发清晰的灰色。

灰色半长发的Alpha触着屏幕兀然地笑了。

满目虚伪血腥的约定条例，明明完全不打算给被选中的玩家任何拒绝权，却还是冠冕堂皇地写了大堆似真似假的文字作为遮眼法。

该说你是有耐心还是足够傲慢且恶心呢，亲爱的、美丽的玛丽莲。

逯令雪收起智脑，带着惯性弯起的弧度环视。

无论是视网膜受到了污染，还是大脑的某一处神经因为智能生命的波幅而产生了负面影响。

但他确实从未以如此陌生、如此冰冷无情的眼光，去注视这个显然灰暗而又寂寞的世界。

他确切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灰暗的游戏弹窗悬在视线的右上方，加载中，最后显示出如同游戏主页的Computer Graphics内容：Welcome to the desert of the real.

逯令雪忽然不愉快地垂下唇角。

怎么了，以为非法入侵公民系统很酷吗？

人造的东西。

他厌烦地收回视线，揣着手站在路边。

星际时代的血肉崇拜似乎高涨到了某种令人寒毛卓竖的地步，在高端科技完全普及全民的同时，人类对智能生命的抗拒态度也达到了顶峰。

这种抗拒意味着人体机械植入行业的陨落，也意味着血肉崇拜与宗教极端活动的蓬勃发展。

血肉崇拜、抗拒智能生命，这些时代固有的特性，即使是身为执政官A之子的逯令雪，也同样无可避免地拥有。

逯令雪站在人群的外围远远观望，他想了想，伸手摸了摸长相有些不修边幅的电线杆，往后两步，突然撑着手臂借力跳到横担上面。

底下的人群躁动了片刻。

蹲在上面撑着脸的灰发Alpha倒是悠然自得，有人抬起脸颊和他对视，他就笑眼弯弯地挥挥手。

实际上，联邦各星球以塞布维亚为目标前来报道的新生并不少，塞布维亚，这只建筑风格极其扭曲的钢铁巨兽，外形如倒立的金字塔，周边垂悬下如云耸立的垂直型建筑。

它是联邦的得意之作，也是联邦如同命脉般的教育资源最高集中点。

这里既是政治家的镀金窟，也同样是低阶公民的升天梯——当然，是偶尔断电的升天梯。

塞布维亚几乎集中了联邦绝大部分年轻可期的Alpha，而其中甚至也不乏有能力极度出色，未来有望爬进执政官行列的Beta。

简而言之。

非常适合逯令雪这种蓄意从商的家伙。

此时灰色弹窗上的内容忽然变更。

【你的行为在人类中似乎有些奇怪。】

“很正常啦，你对我来说也很奇怪嘛。”

“不过你倒是很关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