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警戒线被拆除,校门口人声鼎沸,林羽瞳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林父。他高大儒雅,手里捧着两捧盛放的红玫瑰。
“爸爸。”
“点点,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不错呢。”
他将玫瑰递给林羽瞳,摸了摸她的头,“真棒。”
林羽瞳对着林父笑了笑。
她试图平缓刚考完试的心情,让颤抖的双手平静一些。好不容易平缓了些,看到迎面而来的林知月笑靥如花,便再也冷静不住了。她冲上前去。
两人在汹涌的人潮中紧紧相拥。
林羽瞳泪眼朦胧,“我终于不用刷那些破题了。”
林知月安抚似的来回摸着她的头,“乖,没事了。”
林父也走过来,对着他的两个小公主说,我们回家。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
六月一十二。林知月的生日。
林父在顶奢的酒店给她办成人礼。这晚,林羽瞳见了许许多多未曾谋面的血肉亲戚。她有些怕生,都是林知月牵着她的手,带她认人。林知月看着与她执手之人,虽笑着,却有种说不明白的脆弱。
晚宴结束。回到家的两人一身疲惫,各自进房间前,林知月不自觉的回头,看着林羽瞳的背影,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林羽瞳回到房间便不再假持冷静,她头疼欲裂,心脏止不住的绞痛,手指一个劲儿的在抖,眼前的世界颠倒又如初,来回反复。她整个人瑟缩在床上,后颈的骨头硌的吓人。她死死咬着发白的唇,忽然想起几天前考场外的相拥,带着清新的栀子香,包裹她四周。她多想多想再次拥有。
可那不行。那是姐姐,她的姐姐。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如插入自己胸膛的刀刃,就算拔出也还是会有窟窿。
所以她只是换上了行装,在夜深时悄然离去。
林羽瞳茫然地站在穿行的人流里,她周身上下除了挎包一无所有,是繁华匆忙的都市灯火里唯一静止的物什。
她没有带供她通讯的工具,她甚至联系不上任何人。她从不记谁的号码,当然,也根本没有人在找她。
直到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她不是谁故事里的主角,没有人会穿过大街小巷、万家灯火只为确认她依然存在。哪怕此刻她化成一缕烟消散得毫无踪迹可循,也根本不会有人发觉。
她用勺子搅动着冷却的味噌汤直至便利店灭灯打烊。其实她完完全全可以去最舒适的酒店开个房让热水没过脖颈在恒温浴缸里泡到天亮。可她只是挎着包在马路的一旁走到绝望,望着灯火渐熄。
没有人会喜欢虚情假意的问候,她也不大需要。
她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不经意侧头看到一个紫金色长卷发的长腿红唇女孩和身边同样等着末班车的男孩借了火,乖巧安静认真听话了十多年的林羽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是自己在将巨大的落差感和一身委屈全部吸在嘴里继而悉数吐出。紫金头女孩用指尖将烟头生生掐灭,抬腿跨上了公交。她紧跟上。
公交到站,她一路跟着女孩走,林羽瞳在一片灯红酒绿里的每一次眨眼都仿佛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卡顿,突兀又冷清。
她抬头张望,那是她从未踏足的另一个世界。她看到人们在歌舞摇曳的显著色差里激烈拥吻。
她费力咀嚼消化眼中所及。
晃了不知有多久。
一个走在身侧的女孩突然回头,乌黑的发丝从林羽瞳眼前一扫而过。一张精致的脸就生生停在她额前,妆面很浓,吐息均匀,林羽瞳猛地顿住脚步。
怎么会……
那人歪头笑道,“手愿意给我吗?小朋友,”
她朝她伸出手。
她点头,略微犹豫地覆上她的掌心。
醉生梦死的新鲜感令她感到无比愉悦。
她回头,闹市依旧车水马龙。
灯火万千,都不是归处。
她搭上她的手,两人如两只蝴蝶般在舞池中翩翩。
林羽瞳眼睫轻颤着,试探着问,“你怎么会在这?”
林知月笑了笑,她依旧留着今晚成人礼的妆面,精致而不艳俗。红唇微启,她说,“我一直都在。”停留片刻,又说,“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