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寻了官道路边某处停下来,乔窈靠着车门,冷淡的看着里侧的动静。
林瑾思虚弱的靠坐着,驾车的侍卫正在他旁侧帮他处理伤口。
车是乔窈叫停的。
她不是个会困束自己始终沉溺于过去的人。
尽管曾经喜欢的时候,是真的喜欢,但已过去了,虽说完全放下定是假的,见面总还是看不顺眼,会抱有情绪,但的确早已经想开了。
决定了当初的事全当做报答,从此两不相欠,便不会再去纠结过去究竟如何亏欠。
现在的她,只是对林瑾思突然出现,强行逼她回京而十分愤怒,也是生怕他伤害到颜家,再利用她逼迫父亲。
而林瑾思直至目前为止,行为还算正常,也是察觉出他大约是不能无故拿他们如何,真要动手便必是鱼死网破,她便也放下心,没那么顾忌了。
她是对他带着深深的敌意,可也只想各自相安无事,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她始终没那么心狠。
虽然心里诅咒着想要他死,可真到跟前,自己是绝对下不去这个手补刀的。
说着不关她的事,可看到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而他自己一个人艰难的包扎着怎么也包不好,还是不耐烦的开口叫停了马车。
她打量着旁边这个侍卫。
她似乎没见过,听林瑾思叫他宋毓,瞧着是个年纪不大的,沉默安静,甚少说话,尽管看着处理伤口的动作又娴熟又快,可却是个没眼力见的。
乔窈猜着,他武功应该也很一般。
刚刚在车内,她都差点杀了林瑾思,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甚至车内的血腥味都要浓得她快待不下去了,这个宋毓也仍在外面一心驾着车,管也不管。
就这,怎么保护人的?林瑾思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
林瑾思瞧见乔窈的目光一直看过来,不禁愉悦,可仔细注意,却发现,她的目光是落在宋毓身上的。
那稍稍勾起一点的唇角又垮下去。
但很快的,他眼里又重新噙了笑,温柔的望向乔窈,主动开口引了她的注意力:“看得如此专注,可是在担心我?”
乔窈翻了个白眼,冷声说:“一身的血腥味难闻死了,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还有,你可别想着让我手上沾染罪孽,我便会有一点点对你的愧疚。根本不可能!我也不可能给你这个机会。”
林瑾思只笑:“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心里不知如何想,但嘴硬得很。
话虽说的绝情,可只要她的注意力是在他身上,林瑾思便仍能笑得出。
“呵!你也是。我从前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疯子!早知道你有病,我从一开始就该敬而远之!”乔窈也不甘示弱,道。
两人话语间的火药味浓烈,侍卫宋毓垂着头蹲在一旁默默做着自己的事,一点多余的动静也不敢发出。
林瑾思并不介意她如何说他,只笑着又凑过去些。
“窈窈,我好疼……”他伸手握住乔窈的衣袖,攥在手里,笑着轻声撒着娇。
乔窈蹙起眉。
这个人,是如何做到发生了那样的事,还能面不改色的如此对她的?说这些话时真不觉得尴尬吗?
不过,此时林瑾思瞧着面色浮白,明眼能看出虚弱,宋毓被他挡在了马车里侧,而她则是靠着车门的。
这或许是个机会。
她用了些力抽了衣袖,直接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可才一下去,还没跑动,面前衣袂飞舞,宋毓已挡在了她的面前。
“郡主,外面危险,您还是回马车里待着吧。”
乔窈眯着眼睛,稍稍退后两步,迅速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过去,可又被宋毓拦住了。
她急急停住步子,这才仔细打量着宋毓。
方才还以为他武功一般,可此时手脚竟如此轻快,倒是小瞧了他。
宋毓也只是站在她面前,微微俯首,劝道:“郡主,您身上未带银钱,又被官府通缉,若是不跟着我们,恐怕寸步难行,还是先回去吧。皇上对您并没有任何恶意,他带您回京,也只是想保护您。”
这话乔窈自动左耳进右耳出,但奈何武力值压制,逃跑只得作废,她一甩手,冷着脸回车上坐着。
·
林瑾思伤得很重。
马车上条件简陋,他没怎么吭过声,面部表情也没有因疼痛而控制不住的大的褶皱,乔窈还以为他并不严重,也没怎么在意。直到第二日,一整日他都没说话,裹着厚重的裘衣缩在角落里,安静又沉闷。
属实不像他。
乔窈才注意到了一点异常。
接下来的几日,他面色间明显有灼热烫红的痕迹,眼眸常常低垂着,整个人似乎有些晕晕乎乎的倒靠着,看着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可还是没开口说过话。
乔窈瞧着,也不知他难不难受,但她看着,实在是觉得有些难受。
可每当她视线投过去,他总能感知到似得,略微抬眼望着她笑,问她是否是担心他?
听到他的声音,乔窈心中那股难受劲儿便散了,化作不耐烦。
哪怕他的声音听起来的确虚弱又可怜。
于是,乔窈索性直接去车外坐着,眼不见心不烦。
也是如若他是因她在,而一直逞强硬撑,那她出去,他也不用这么硬撑着难受了,起码能在脸上表现出来,做出些痛苦扭曲的动作来缓解折磨,不至于总憋着憋出内伤。
见她出来,宋毓乖巧朝一侧挪了挪位子,给乔窈空处一半。
乔窈坐下,趁着车帘垂落之际,又朝里侧瞥了一眼。
林瑾思仍缩在角落里看不见神色,但能明显看得出,他的肩膀似乎松动了下,彻底朝一侧倒了下去。
她装作没看到,任车帘垂落,遮掩住全部的动静。
只是坐好后,内心忍不住嘀咕几句,又直接开了口:“你们这次出行,怎么就只带了你一个侍卫,不知道多带个人照顾他?你们出行时就没考虑过现下这种情况?现下他这个样子,正是需要人近身照顾的时候,你又要驾车,又要衬着时间给他换药,哪儿顾得好他?”
“我们此行需绝对保密,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故此才未多带人。”宋毓解释了句,又思索着说,“不过,皇上的情况的确危急,不能不管,再赶三个多时辰,应该能到城镇,去了之后,属下去看看镇子上有没有可怜人家卖奴,先寻一个暂且照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