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苏月现放下车窗，向走出门口四处张望的人影喊了一声。

此时太阳下山，她看着周离穿着校服一路走过来，高挑清朗的身影被夕阳照耀，少年感满溢出来，画面美好得让人很是心动。

“姐姐。”周离在车前站定。

“嗯，”苏月现“孺子可教”地点点头：“总算还是听话的。”

“诗柚她被自己家司机接走了，”怕苏月现问陈诗柚为什么没跟她一起过来，周离特意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啊，她一直都是司机接送，”苏月现笑了：“想什么呢？我是特意过来接你的。”

“上车。”她抬抬下巴。

“还行吗？”周离坐上副驾驶，苏月现关心地摸摸她的脸：“上课累不累？”

“累？”周离笑了：“坐着上课怎么会累。”

再累，能有之前她做环卫起早贪黑地干活累？

也就是做了一段时间环卫之后，周离才深切地体会到姥姥的不容易，她才做了不到一年，但姥姥呢？风雨无阻，整整十年。

想到这里，她心里酸酸的。

“你真的要回自己家吗？”苏月现发动车子，其实还是很想劝周离住回她那：“住我那，跟学校隔得又近，我还能送你上下学。”

周离是走读生，燕尾巷子离南城三中的距离几乎跨越了大半个城区，以前上学的时候都是很早起来坐公交车，放学也是公交车得坐到七八点多才能回去。

为了节约时间，周离有时候会选择在车上做习题。

“不了，”周离抿抿嘴：“我姥姥……还有我妈，都在那里，我想陪着她们。”

这个理由出来，苏月现说不了任何其他话。

半晌，她才道：“那让我接送你总可以吧？你家离太远了，每天上下学要花费多少时间。”

周离笑了：“你每天一大早跨越大半个城区过来接我然后又跨越大半个城区送我去学校？你不上班了？”

“真的不用，”她坚决道：“我以前一直都是这么过的，都习惯了，你放心吧。”

苏月现不是一个喜欢强求别人的人，既然周离这么坚持，她也不想再多说。

“对了，我什么时候上班？”周离突然想起自己签过合同的工作岗位来：“我随时可以去。”

说白了苏月现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帮帮周离，工作这事她只要按月发工资就行了甚至不需要周离真去，但她也知道这话说出来这犟小孩肯定不会答应，只能尽可能的缩短工作时间：“嗯…这周末你得种植，下周末吧，一个上午就行了，不用太久。”

周离很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沉默。

算了，心知肚明知道姐姐想帮自己这件事，还有什么能说的呢？

一直拒绝？面对一个这么真诚的人，她自问做不到。

但她一定，都会还的。

“到了。”周离打开安全带：“就停在巷子外面吧，你别进去了。”

“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苏月现嘱咐道：“有什么事情随时打我电话。”

“嗯。”

苏月打开车窗，胳膊架在窗户上托着下巴，看着周离下了车往巷子里走。

此时已是晚饭时间，燕尾巷子里有些人家还保留着柴火做饭的传统，寥寥炊烟升起，与天边血红的残阳相得益彰。

连下许多天的雪终于停了，堆积在路边、树上、电线杆、屋顶、停着的车子上，白色的雪夹杂着灰尘的黑色，明明杂乱，放在这个画面里又离奇的和谐。

周离纤瘦的背影斜背着包，悠悠地走过去，高扎的马尾一甩一甩，好像就跟本人一样，透着股子说一不二的小倔。

如此烟火气息的一幕，却配上了青涩意气的少年，清澈赤诚，迸发出一股鲜活的生命力。

“阿离。”女人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喊道。

周离驻足，回头。

只听见微小的咔嚓一声，车子里的女人扬扬手机，然后笑了：“好了，你接着走。”

周离笑了笑，转头继续走。

她不知道身后的女人有没有在继续看，但她并没有听到车子启动离开的声音。

可她没有回头，而是一路走回了家。

回到熟悉的小院里，棚子果然被重新搭好了，而且搭得很牢固，不像以前周离用木头塑料板随便一搭，材料都是用得最好的。

她进门，先给神龛里的灵位上了一柱香，跪在地上发呆了片刻。

一个人的空空荡荡，她得习惯。

接着烧水、切菜，准备做饭。正从桶子里舀出一碗五谷杂粮准备煮粥，水都要放下了，周离才恍然发觉，只能喝粥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愣愣地看着碗里的红豆、小米，许久，一滴水滑落了进去。

抬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周离面无表情地继续放水煮粥，五谷杂粮不能浪费，偶尔喝一喝粥也不错。

等粥好的时间里，周离拿了一本数学习题，坐在大门的门槛上，本想学习，却望着门外的桂花树发起了愣。

听姥姥说，这两棵桂花树，是姥爷当年刚分配到这个房子的时候种下的，年龄不止比她大，甚至比她妈都大。

书上都说睹物思人，以前周离太小感觉还不大，现在她却不得不信这句话。

依稀还能记起，姥姥拿着蒲扇靠在树下，笑眯眯地给她指天上的北斗七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