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吏指着一片废墟中完好的那间屋子,解释道:“殿下,黎水巷生意人多,为了方便囤货,私自违背防火律建了横跨多家的储物仓库,这也是那天无风、火却烧得极快的原因,这两家主屋没和仓库连着,就逃过一劫。”
太子和云无忧看着主屋与废墟,离得也不远但确实是泾渭分明。
“储物仓库?”云无忧有些不解。
刑吏挥了挥手:“害,不是世子想的那样,说直白点,就是长一点的没有隔断的矮草棚!谁家正好需要囤货就多占些位置,邻里都熟悉,也不怕丢。”
“那孙工的家好像不连着仓库吧?”太子询问。
刑吏眉毛拧着,微微摇了摇头叹着气:“初次检查时下官们就发现,孙工存木料的小屋才和储物仓库相连,并且小屋和主屋还隔着水井,也就是说,此次火灾有两处起火点,一是孙工家的主屋,二是孙工存木料的小屋。”
“孙工的家!”云无忧指着前面,他们走走停停,终于是走到黎水巷尾了。
断壁残垣之中,那一口水井格外引人注目。
太子从井口向下望了一眼,今日阳光灿烂,能清楚地看见井颇深,水桶飘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啧,这井口挺宽啊。”云无忧围着井绕了一圈啧啧道。
“殿下,这边!”刑吏唤道,他站在主屋的废墟旁,指着不远处,“那里便是主屋的起火点了。”
几人放眼望去,焦土之中勉强能辨认出或深或浅的几块和四周不太一样的斑块。
“是打翻的碳火盆点着了屋子,物证已经存入司寇府了。”
云无忧蹲下身用手指捻起地上残留的灰烬凑近闻了闻,皱眉道:“这味道,他烧的是煜伽炭?”
煜伽炭又叫穷炭,北地常见,就像它的别称一样,穷苦人家才会用,优点是耐烧,缺点就是这染上就久久不退的刺鼻气味。
刑吏眼睛一亮:“公子博学!确实是云国常见的煜伽炭。”
“现在应该还没有到烧炭的季节吧?”太子询问。
“何止,”云无忧拍拍手站起身,“孙工怕是京城第一个穿皮袄的人。”
太子也注意到了,起火点的四周蜷曲着烧焦的皮片。
刑吏点点头:“不止如此,下官检查过多次现场,司寇府也已经得出结论,是凶手把全家易燃的东西都堆在一起,付之一炬,然后逃跑的。”
说话间,太子已经走到曾经的小屋旁,残存的房梁能看出,这小屋原本的空间逼仄,最多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转身而已。
与小屋相连的便是洞穿多家的草棚仓库,草棚矮于小屋离的又很近,不幸被波及失火。
“小屋里堆了许多木料,很容易就烧着了。”刑吏解释道。
太子若有所思,提问道:“既然是两处起火,哪一处先起火呢?”
“这,应当是主屋的火先起的,当晚无风,潜火队赶到的时候,孙工主屋的火已经烧灭了。”
太子不置可否:“有劳了,这儿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顺路去见见那个琉璃安吧。”
与此同时,东市人的街头人流如织,典当铺门前围着三五层的人堵住了半条街,大嗓门的妇人的河东狮吼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四日前找,两日前传,今日又来!我做不做生意啦?”
“安娘子,你家当铺本来也没什么生意。”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厮起哄道。
“放你的屁!”琉璃安淬了一口,瞪着那小厮又旋即转身,手指戳着何不为,“大人,就一句话你们要三番五次听几遍啊?供词也写了,签字画押了,整日来扰我家的小本生意——”
她挥着膀子向围观的人群呼喊:“大伙评评理,黎水巷那案子我就是个小小证人,官家捉不到凶手,也没有来骚扰平民的道理吧!”
“是呀!”
“有道理!”
众人附和着,斜眼看何不为脸红成熟透的虾,他们可不管什么案子,只要看见平日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吃瘪,他们就高兴。
“琉璃安,你身为琉璃氏占星官,见少司寇不行礼,查案不配合,你是想去冬至地吗?”
一直呆在一旁看何不为对琉璃安好言相劝的骆明玉终于忍不住,在琉璃安耳边轻声威胁道。
“哼!”琉璃安轻蔑地笑了,嘴上却很规矩,“星令大人,小人,不敢。”
“都散了都散了!滚滚滚!”琉璃安驱赶着人群,丝毫不顾那些疑问,她一步跳至台阶上,背手推开典当铺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欢迎光临!”
密集的人群遮挡住了不远处太子和云无忧的视线,侍卫簇拥着他们俩,众人被人流推着向前。
“诶!”侍卫一不小心撞倒了路边卖油郎的挑子,谁知那卖油郎却唯恐避之不及,一句话也不说,拿起东西挤进人群溜了。
太子向卖油郎离开的方向频频回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