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院那天我是不是反复叮嘱过,身体不适的事情要少做,你怎么说的?你是不是都答应我了?”
时暮蹲在地上,握着把石子,缓缓点两下头。
任思齐本想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训斥一下时暮,见他这样,话反而都堵在嗓子眼儿。
靠着石堆坐下,柔声说起来。
“朱雀之力少用,最好不要用,这是第一。其次,那块白玉是个好东西,虽然具体功能还不清楚,但是你尽量随身带着。
第三,身体不适先找我,第一时间来和我说,我现在也算是你的私人医生,我会尽力……”
“任医生。”
任思齐闻言坐直,时暮居然喊他任医生了。
“辛苦你了。”
眼眶忽地涌起一阵热意,任思齐想这大概是所有医生都害怕的情况。病人无药可医,医师无能为力。
更何况,时暮根本没放在心上,如果不是为了应付时郝,也不会找上他,或许他只打算一个人保守着秘密,独自走完最后一程,接下任务是为了什么?为了……时郝吗。
任思齐看着阴云密布的天,沉思片刻,低声留下句加油走了。
时暮松开手,沾满血的石子接连掉落,掌心的伤口早已愈合。麻木擦干掌心的血迹,站起身走向装甲车。
年朝在车上闭眼小憩,依旧坐得很端正,身上披着时暮塞给他的薄毯。出发这些天,都没见年朝怎么合眼。
时暮站在车外静静看着他。
很奇怪,他已经不敢再笃定年朝放弃以身相许了,为什么呢。
时暮轻手轻脚上了车,给自己搭上毯子,缩在一角。年朝看着再次放到中间的背包,灰冷的眸里实在瞧不出情绪。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驾驶员换成了任思齐,时郝在副座补觉。
时暮提前放置的背包不翼而飞,里面的吃食尽数被塞进前座背部的杂物袋,像是在抗议。怀里放着块玉石,年朝的薄毯盖在他身上,人也紧贴在他身侧。
两条薄毯交错,车厢十分安静。
时暮一动不动侧坐着,不可避免地从车窗的倒影上看到年朝。
他正拿着本子在画什么东西,十分认真的样子,凌厉的面部线条也显得柔和几分。
没一会儿就听任思齐说,“醒了?”
猝不及防和看过来的年朝对上视线,时暮面无表情,倒是年朝一下合上了本子。
“换我来开车吧,你歇会儿。”时郝伸了个懒腰。
“别,我才开了几个小时,有劲儿呢。”
“什么时候和好的?”
时暮这话一出,两位当事人似乎想起来什么,任思齐别开脸不说话了,时郝也沉默起来。
半晌,时郝扭头问:“哥,没做噩梦吧?”
“没有。”
时郝一瞬安心,表情变化得相当自如。
对讲机刺啦一下响起来。
“距离目的地仅剩五百公里!让我们一口气干到华东……哎哟我去”
“闭嘴,大晚上的嚎什么!”
“香香姐这压制感太强了。”时郝没忍住笑出声,“哥,他们俩以前也这样吗?”
时暮思索片刻摇头,“以前大概是反过来的。”
“这还真想象不出来。”时郝接着问,“那吴枫哥以前呢?”
“吴枫没什么变化。”
“那我呢我呢?”
“……你以前话没这么多。”
任思齐笑出声,“时不郝,你怎么老喜欢自取其辱呢?”
大概是兄弟俩自小就聚少离多,冰冷的信息来往根本代替不了贴身的陪伴,时郝也变得格外内向,时暮一度后悔曾经的决定。
眼下听着前座两人再次舌战起来,时暮眼里划过欣慰,面上带着笑,一下凑到年朝跟前,随意道:“刚刚画什么了?”
年朝卡顿着把本子拿出来,时暮翻开一页,画了个环形的管道草图?再后翻一页,又出现一条绳子?嗯?时暮连着往后翻了好几页,无一不是各种绳子,管子。翻到有草图的最后一页,居然只剩下一小半,看样子是不满意给撕掉了。
时暮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当是年朝的兴趣爱好。人情世故地说了句,“画得真不错。”
年朝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拿着本子画个不停,时暮就在旁边看,什么也没看出来,倒是不停捧场。一直到那本笔记本被翻到最后一页,“好”“很好”“特别好”三个词翻来覆去说了大概不下二十遍。
天边泛起白光,此时距离华东基地仅剩两百公里。除去年朝和时暮,一队人里再没有人去过华东基地,众人紧张又期待着。
越靠近华东基地,空气中海盐与硫磺的气味便越发浓重,战火的热浪顺着气流卷向内陆。
直到天光大亮,队伍终于抵达华东基地外城区前哨站,重新接收到阔别许久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