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的感染开始了？

任思齐紧盯着时暮，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情绪。只是时暮神色无常，语气冷静，“我还能活多久。”

“…我也不知道。”任思齐没有妄下定论，继而说道，“半天前我给你注射了一支叶片稀释液，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好。”时暮回想了整个下午，身轻如燕，健步如飞，连着醒来后时常阵痛的毛病都消失了。

任思齐摸出个拇指大小的白色长条，“检验感染程度的仪器，一级感染者百分之五十，二级感染者百分百，医疗实验室淘汰的产物，因为用处不大，人体异变的速度太快了。”

献宝似的拿到时暮身前，时暮拿着看了看，对着小臂猛地一按，推出的针头扎进肌肤，不多几秒，细长的显示屏上跳出32%的字样。

时暮：“挺好用的。”

看着时暮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些获得黑科技产品的喜悦，任思齐一时失语，随后严肃说道，“时暮，注射提取液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必须找到你的……”

“足够了。”

任思齐怔住，下意识把心里的话讲出来，“什么叫足够了？”他本以为自己这样讲话时暮会不再理他，时暮却认真解释起来。

“只要能活到揭露真相的那一天，就足够了。”时暮偏了下头，一双红眸如同死水般毫无波澜，“自华南基地覆灭后，各基地之间的关系降到冰点，但五年内依旧维持着某些合作，从未在明面上针锋相对。可这短短数十天，华北基地无端遇袭，华东基地差点被海啸吞噬。我想了很久这两件事究竟有什么关联，但最后我只想到我自己。或许救我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的声音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骤然变低，任思齐原地愣住，一时没有反驳，后来他无数次回想这个瞬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无动于衷，但凡他没有犹豫，但凡他给出否定回答，或许后来便不会发生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事情。

“好困，我要睡觉了。”时暮揉了下眼睛，他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出去的时候带一下灯。”

“……哦，好。”任思齐心不在焉往门口走，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话有点不对劲，只是灯光已经熄灭，他站在门口停留了会还是离开了，被踢坏的房门没有办法闭合，留出来一条小缝。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时暮露出来半张脸，看着床头放的酸糖罐，身体逐渐松弛下来，拿着通讯仪的手还没来得及划开屏幕，紧接着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倦意推向了沉睡。

办公室雾气缭绕，常年不用的烟灰缸塞满了充斥着血色的烟蒂，年朝叼着一支快燃尽的烟，毫无征兆将烟头碾到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接着丢入烟灰缸。

年朝看着面前这份被血液科主任判定为疑似一级感染者的血检报告单，压抑许久的暴虐如潮水般吞噬所有理智。

财务部工作人员接到办公室电话震惊不已，年朝的声音已经无比低沉，“不用清算名下财产了，辛苦。”

烟盒清空，年朝敲了两下桌子，翻窗跳出大楼，他回到那个早已变得脏乱不堪的空旷地下室。

深夜里不断响起血肉骨骼的断裂声，如同野兽啃食一般让人胆寒，良久，年朝靠着墙坐在一片血泊中，满身可怖的伤痕逐渐愈合。

他静静坐着，眼神空洞，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年朝起身走向角落，那是个单独隔出来的卫生间，最里侧嵌着三乘三米的方形浴缸，内部空间很大，只是对比起整个地下室就显得狭小了。

草草冲了个澡，地下室的厚重铁门开启又被合上。

半夜时暮迷迷糊糊睁开眼，昏暗中，床边坐着的身影高大如斯。

“梦……”

发出一个虚音便合上双眼，过了十多分钟，时暮微眯着眼睛，小声嘟囔了句，“…梦到你了。”

那个身影好像没有动弹，时暮却被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的一只手袭击，捏着他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感到不适的时暮轻声嘤咛，压着那只手枕到了耳边。

又有一只手像藤蔓般，从脚踝处紧紧缠上来，时暮的身体无意识放松，任由那只手拂过腿.根，绕过腰.肢，最后缚上他的脖颈，时暮一直没能醒过来，意识蒙眬，话也说得乱七八糟。

“不对…头发…黑…为什么…白色……”

额头相抵，年朝看着迟迟不见清醒的时暮，轻声说道，“白色头发是因为…基因。”

“…大…白鲨吗……”

“嗯。”年朝的手动起来，一下下摩挲过时暮的喉结，“为什么隐瞒，告诉我。”

时暮偏着头躲避，又被掰回来，眉头微皱。

“…不喜欢…难受……”

绵哑的声音断断续续。

“…年…年朝……不要…”

动作一瞬停下，年朝深吸口气，收回那只作乱的手，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睡吧。”

时暮往被子里藏了藏，紧缩起身体，沉沉睡去。

黑暗中那双灰眸幽深亮起，年朝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直到天边泛白，他才收回目光，悄无声息离开了病房。

早上六点，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原本由居民自取的物资供应区改为了军队分发，海啸过后的降雨含有大量酸性物质，极易腐蚀人体，穿着防护服的军人将物资分发到各个避难帐篷，灾后重建工作按计划有序进行。

这样的天气是很适合睡觉的，时暮却在下起雨的那一刻醒了过来，这一觉睡得他头脑昏沉，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时暮自认为对年朝还没有思到那个程度，但确实梦到了，梦里的年朝有些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