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遇欢闭上眼,又一行泪滑出。
解秋夷抬手又替他擦了,道:“他登了报,全上海都知道有个叫邢科的中尉,是个英雄。”
戚遇欢嘴角微扬,好久才道:“你曾问我,我是否想念家乡,那时我没有答你。”
戚遇欢睁开眼,眼底眼泪还没有退干净,他瞧着解秋夷,道:“在我儿时,除了被师父带去训练之外,与父母在一起的时光很是幸福的。”
戚遇欢微微动了动身子,寻了更舒适的姿势,目光落在院子角落一处小野花上,继续说道:“只是无忧无虑的时光太短暂,他们便去世了。存在我儿时记忆里那些漫山遍野的桃花,过年时村民一起粘灯笼、舞狮的那些日子便再也没有了。我想念家乡,想的不是成长的那些光景,是同父母在一起漫山遍野奔跑,一丝哀愁都没有的日子。若战乱能有结束那一日,我希望我回到日本,寻一处安逸的地方,种漫山遍野的桃花,再也不离开了。”
解秋夷心底微微有一丝异样,却又不知那些异样从何而来。
想再问些什么,戚遇欢歪在被褥间,晒着太阳,竟沉沉睡去。
再不是紧锁的双眉,连嘴角都带了一丝笑意。
解秋夷蹲在他面前,凝视他每一寸肌肤,凑近了吻在他唇角。
但愿他的美梦,永不结束。
*
解秋夷和解千山送母亲和三个姨娘上飞机,难免又是一番难舍。
解千山看着空中渐渐消失的飞机,说道:“至少,我们爷俩儿在上海没了后顾之忧。”
解秋夷看着解千山,笑道:“从前父亲还一直动用关系,要把儿子我送到安全大后方,这时我们父子竟也有机会并肩作战了。”
解千山叹口气,拍拍解秋夷的肩膀,道:“民族大义上,父亲不如你。走吧。”
*
张峰良几乎已经回天乏术,解秋夷与其他几位旅长围在张峰良病床前,军医频频摇头。
张峰良的身体状况已经被反映到南京,南京致电务必全力医治之外,同时也内定了接任张峰良的人选。
难得副师长和几位旅级干部聚集在一起,围在桌边坐了,小声议论起眼下时政。
军人到底是还有些气性,许多想法都是一致的。
解秋夷也偶尔说上两句,一直到靳贵走进来,话题才算是终止。
靳贵递给解秋夷文件,解秋夷走到一侧打开,是陈建明从南京发来的电报。
只“责任重大”四字。
解秋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叫他几多烦恼,随后南京方面的委任书也递到了解秋夷手里。
解秋夷晋升大校,任中央军第87师师长,即日上任。
与委任书一同来的,便是他新的军服及肩章。
解秋夷一脸震惊,这如何也叫他想不到。
转头看几位坐着的军官,他们也从副官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随即起身行了标准一礼,道:“恭喜解师长!”
解秋夷眉头微微一皱,转而又看向躺在床上昏迷着的张峰良。
时局变幻莫测,张峰良还未死,师长的位置便被人替而代之。
尚不用唏嘘,这也是大势所趋,87师也终究不能一直有这么一个,病恹恹军务操持不得的师长。
但是解秋夷却想不到竟会是自己走马上任。
自己在87师论年龄论资历都是排不上号的,可……
解秋夷深吸一口气,站正了身体,朝几位军官行了军礼,道:“解某在87师资历尚浅,来日还请各位多多提点。”
解秋夷从走马上任到接手师部军务,短短三日,人又消瘦一圈。
靳贵是他在上海的副官,自然也带到师部。
靳贵端了热粥放在解秋夷办公桌上,道:“师座先吃些再忙。”
解秋夷头也未抬,看着师部递交的资料,道:“你去家里一趟,叫王声来见我。”
靳贵领了命,还没踏出办公室,外面警卫员气喘吁吁的便跑了进来。
靳贵瞧他那样子,小声呵斥道:“把仪表整理整齐了,怎的这般冒失!”
警卫员喘着气,将靳贵拉到一处,躲开解秋夷的视线范围,小声道:“师长的母亲那班飞机被日本人截了。”
靳贵闻言倒抽一口气,手心里蓦地便出了汗,他小声问道:“消息可准确?被囚在哪儿?”
“这消息不是机密了,眼下估计就会有人把信送到师座这里来。人被截回上海,现下关在什么地方,这属下就不清楚了。”
靳贵打发警卫员出去,原地站了会儿,转身走到解秋夷办公桌前。
解秋夷正为一份资料焦头烂额,靳贵站了有一会儿他才惊觉般的抬头道:“你怎的还不去?”
靳贵皱着眉,好一会儿才道:“出事了。”
“哪里?”
解秋夷看着靳贵,靳贵支吾着说不出下面的话。
解秋夷站起身,道:“你再不说,可要耽误处理时间了。”
“师座……的母亲那班飞机被日本人劫持,目前回了上海,具体关押地点属下安排人以最快的速度查出来。”
解秋夷一惊,转身拿了外衣就朝外冲,刚走出师部院子,日本的汽车便停在大门口。
解秋夷看着车上坐着的日本人,眼睛微眯。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
明天九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