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着阴火的大树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似乎是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型，只是一会儿聚，一会儿散，无法确定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宋清叶已跟随虫妖在其不远处站定，他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这里的一切都产生了细微的改变。比如，他之前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到大树跟前，而现在，走到树前的距离却变得和肉眼感知的一样了。这种感觉，就好比之前进入枯树里的结界那样，身不由己。

灵灵停止了讲述，眼里的光印着摆动的阴火闪烁不定。她叹了口气，道：“你是个好人，我本来也就是这样认为的。只是，我要做的却不是什么好事。我之前讲的那个故事是在故意试探你，一般除妖的道士不管要除的妖是否好坏，皆认为自己才是正义的，听到我这个故事大多都会恼怒吧，可你没有。”

灵灵深深看了一眼宋清叶：“好人未必会有好报，你还有徐谦都一样，老天让他遇见了我，并因此丢掉了性命，希望你不会糟到这个地步。”

宋清叶笑了笑：“多谢夸奖。只是凡事总有值得与不值得，若是值得的事丢掉了性命又何妨。或许徐谦也是这样认为，他一直在找你，你为何不去见见他？”

灵灵看了看宋清叶，不说话了。

他不会这样认为的，她想。

宋清叶认真感受了一下周围阴气剧烈的翻腾，直觉将有大事发生，貌似时间不多了。他用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问道：“你们妖界的妖大部分都生活得很艰难吗？狐妖白玉竟会如此执着于修仙。”还有……红花也是……

灵灵的目光变得深远，心愿将达，她没有保留，直言道：“妖界的阶级制度比你所想的还要可怕，我们所有妖类从化形起，妖体就被烙上了一个烙印。这是妖界所有仙主合力所创造的种族制约，除了拥有仙主的妖族，其他妖族均为下等，若不自主依附，整个族类都会被抹杀。烙印还会直接控制我们的思想和行为，上等族类对我们形成的威压，甚至能夺取我们的性命。”

宋清叶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所以，你们想要打破这个处境，这才热衷于修仙，而白玉的所做所为也皆是为此。”

灵灵道：“是啊，他真的是既可笑又可怜，为了纯净体魄，尝试了各种办法，将自己的面容整得半人半鬼。即使如此，仍是固执，在听到我劝告他，无论用什么方法，修仙是根本不可能修成的时候，便已经疯了。”

“白玉曾与我说过，这个妖法是通过人类的母体生育功能来达到新生纯洁的效果，去除体内积攒的污秽。但有一个前提，便是被施法的人类需要自愿。徐谦的画正巧被林烟儿买到，这才给了白玉契机。”

宋清叶惊讶道：“自愿？这事看起来极为痛苦，林烟儿怎可能自愿？”

灵灵道：“我指的是被施法时是自愿的。若是她相信的人，很容易被其哄骗。”

这下宋清叶懂了，大概便是白玉借用徐谦的画虏获了林烟儿的芳心，然后和她私定终身，取得了她的信任，让她自愿被自己施下妖法。

宋清叶皱眉：“虽然知道了前因后果，但还是有些棘手。这妖法要如何在不伤林烟儿的情况下解除，你且知道？”

灵灵道：“之前我想要你们帮忙救徐谦，才会说自己能救她。但其实我只知这些了，这类害人的妖法皆是邪术，极少有妖会去用，更别谈如何实施，如何解除，也不知白玉是从何处得知。”

知道了更多的消息，总比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好。有了事情的具体因果，再找方法便比之前容易得多了。

阴气的躁动比之刚才又强烈了很多很多，如同猛烈的潮水般翻滚起来，宋清叶想到了一件事，抓紧时间问道：“小道还有一事想问，你之前说修仙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情况即使再淡定的人也该有所表现了，灵灵的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一张弓，不敢松懈一下，看起来竟比宋清叶还要紧张，她喊道：“你是真的心大，你就不能想想接下来你会发生什么事吗？”

宋清叶叹了口气，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总归不用等太久的，很快我就能知道。不如趁此机会多知道一些不知何时才能知道的事情。当然，若是你想告诉我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我也是很愿意听的。”

灵灵总觉得他是在贫嘴，想顶回几句却实在没有心情。她心里也是不大乐意害人的，尤其对面这个道士相处下来还算合她的胃口，是个不错的人。于是，就在这个瞬间，她决定好了，她要将她与神秘人所做的交易坦白告知。交易里并未提及要她保密，这也算是些许弥补了。

但事实上，她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即使她将知道的全说出来，这个道士的命运将走向何方，是生是死，也还是未知的。

从肉眼看，阴气已然形成了狂暴的飓风，将灵灵和宋清叶裹挟在了其中。但奇异的是，这股飓风只见风型，实际并不会带动人的发丝和衣衫。从宋清叶和灵灵的皮肤触感来感受，周围是静得不能再静了，就像是暴风雨前最后一刻的宁静，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