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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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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后不久,何岱宗与江宁月就分离了。他和阿岩回到美国后,除了发奋学习,就是投身抗日活动,在此期间,他展现出异于常人的情报工作天赋。日军再次来犯,何岱宗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为家人报仇,为同胞报仇,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回国的邮轮。

卢沟桥事变发生,江宁月也决定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发传单、排演街头剧等等,还凭借自己外语好的优势,向外国人宣传起来。虽然一家人已经搬到了租界里,可怕她惹乱子,便由阿文陪着,将她送到了南京的外公家。

8月中旬,日军轰炸上海,9月开始轰炸南京,江华亮着手安排家人避难,因为家中年轻的男性大多已自立门户,或是参军去了,所以需要离开的,除了外公外婆,就是家中未婚女眷和年幼的孩子。于是由江沈清漪回到南京,接上家人后,再继续赶往重庆。

江宁月带领家人们前往中山码头,把他们送上客轮后,坚定地返回南京城。原来她回到南京后,依旧活跃在抗日宣传前线,与金陵文理学院的学姐们迅速打成一片,也认识了不少老师,其中还有一位来自美国的艾玛老师,她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夏丛”。后来空袭的伤者越来越多,而南京的医生也越来越少,江宁月便跟着夏老师,为伤者进行简单救治。

10月底,南京政府决定迁都重庆,江宁公司作为为数不多的中国航运企业,与在重庆的民生公司一起,承担了搬迁工作。如此一看,南京失守只是时间问题,她本想跟随自家的船一起前往重庆,可夏老师正在筹备安全区的建设,需要帮助,江宁月安慰自己,安全区应当和上海的租界一样吧,日本人不敢在里面非为作歹,会安全的。

“大小姐!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船员搬完了最后一箱货物,在上船之际问她。

“先不去了,明后天还有一些东西要搬运,而且夏老师在建设安全区呢,是外国人管的,很安全。”

对方一听是洋人,也放下心来。“行,大小姐,那你注意安全。”

“嗯,你们也是,保重。”

但江宁月不知道的是,在这一时期,上海也发生了巨大的变故,何钟实退进租界后遇刺身亡,留在上海亲自监督撤退工作的江华亮,登上了日军的通缉令,英国政府为了不与日方交恶,选择将他移交给日本海军陆战队。

沈家的宅子在一次轰炸中化为废墟,江宁月不得不留在安全区里。结果她却意外地遇到了文姨,她担心江宁月的安危,在武汉下了船,回到了南京,竟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她。

江宁月站在安全区的铁丝网旁边,出神地望着夜幕中闪烁的火光,似乎是南京城外在交火。

“小姐,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该去睡觉了。”阿文见她站在那里,走过去把她牵回屋里。

她沉默着钻进被子,忽然抬起头,开始道歉:“对不起文姨,害你也只能留在这里了。”

阿文和衣躺在她旁边,一只手圈住她半边身子:“说句不知身份的话,小姐在我眼皮子底下从襁褓里的婴儿长成现在这么高,你和我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更何况太太对我也如亲姊妹一般,我得保护好你,才能对得起她的恩情。”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说着说着,她眼眶泛红,“怎么会守不住呢?要是何外公还在,我们是不是就会赢了?”

阿文掖了掖她的被子,柔声道:“何司令会保佑小姐的。时间不早了,小姐快睡吧。”

“我想回家,我好想爸爸妈妈。”

“先生在租界里,太太也去重庆了,等过些日子,日本人走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见文姨的情绪也低落下去,江宁月赶忙转移了话题,对着她撒娇:“文姨,我有些冷,你靠近一些嘛。”

“好,小姐快闭上眼睛。”

12月13日,江宁月被夏老师叫醒:“苏菲亚,今天来了很多无处可归的人,可以请你帮忙安排一下吗?”

“索菲亚”是江宁月的英文名,听到夏老师的召唤,她捋了捋衣服,重新盘了个发髻,跟着老师出去了。可现实情况远远出乎她的意料,日军已经进城,难民数量比以往加起来都多,尽管老师们都在维持秩序,却根本挡不住鱼贯而入的人群。文理学院是一个只收年轻女性和儿童的安全区,但无处可去的男性苦苦哀求,哪怕是在草坪上站着都行,他们只是想活着。可为了更多女性的安全,夏老师不得不拒绝他们的请求。

短短三天,安全区里的人数就突破了五千人,她们讲述着自己的遭遇,日军肆无忌惮地出入他们的住宅,烧杀淫掠无恶不作,他们化妆成老妪、男性,才勉强来到安全区,但更多的人,死在了街上。

其中一间教室里,安置了很多伤者,其中一个9岁的小女孩,被送来的时候奄奄一息,□□被刀切开,如今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怕是要留下终身残疾了。

入夜,江宁月辗转反侧,闭上眼睛,好像就能看见日军残害中国百姓的场景,她实在不敢再睡了,又怕打扰文姨,她悄悄起身,想去室外透透气,却听见走廊尽头的教室传来呜咽声。本以为是哪个女孩害怕或是想家,却看见偷溜进来的日军,正在桌子上□□一个女学生。

她倒吸一口凉气,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夏老师!”

身后很快传来了军靴沉重的声音,江宁月只能把步子迈得更大,同时寄希望于老师及时赶到。

“夏……唔!唔!”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压在墙上。

万幸夏老师赶到了,用力将她从日军手里抢下来,赶走他,然后继续去解救其他女孩。

江宁月吓坏了,瘫坐在地,死死抱住文姨,泣不成声。阿文也哽咽起来,收紧双臂,试图让她感觉到安全。

许是受了太大的惊吓,少女从半夜就开始发烧,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胡话。安全区里的药品供不应求,分给她的药只能救急,其余时候阿文不停用湿毛巾为她擦拭。江宁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三天,才终于悠悠转醒,阿文激动地声泪俱下。

可是日本人很快又踏足了这片安全区,他们以问话为由将外籍教师叫到安全区门口,一小队士兵从后门闯入,开始淫掠。

“文姨!文姨救我!”江宁月被一个日军拦腰抱起,她双手死命拽着阿文。

“混蛋,放开你的脏手!”她看准机会,一口咬在那个人胳膊上,对方吃痛松了手。

“快走!”阿文拉起江宁月,往门外跑,可她们哪里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士兵?还没出房间就被包围了。

被咬的日本兵揉着胳膊,愤怒地大吼大叫,几个人默契地配合,强行将两人分开,那个人还一脚踹在阿文的胸口,她闷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下。

“文姨!文姨!”江宁月奋力挣脱,可她根本敌不过几个军人,最终,包括江宁月在内的十多个年轻女子被拉上了车。

这是南京城陷落后,她第一次离开安全区,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废墟,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恶臭,有的女孩甚至开始干呕。路边野狗的肚子圆滚滚的,皮毛锃亮,嘴角还挂着丝丝血迹。路上还有来往的日军,他们用抢来的推车,运送偷来的粮食和家禽家畜。路口,一团火焰快速移动着,还发出骇人的惨叫声,不远处有几个日本人在欢呼,可很快,黑影摔在地上,逐渐化成焦炭,没了气息,他们又遗憾地叹了口气,随手拖过另一个中国人,尽管他一直在惊恐地求饶,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摇个不停,可日本人还是给他浇上汽油,扔了一根将点燃的火柴,于是又多了一个移动的、发出骇人惨叫声的火球……

为防止逃跑,她们的手被束缚住,串成一串,依次下了车,然后就被拉到水井边,被强迫着洗脸。两三个日军拿着毛巾,沾湿了,就开始在女孩们的脸上擦,期间还不忘了把她们箍在怀里,上下其手地揩油一番,看少女们挣扎反抗,他们反而更加兴奋地□□起来。

所有人被带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看起来似乎是医务室,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端坐在椅子上,见到她们,起身去柜子前,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两个日本人闲庭信步地走进来,从门口往里,目光在每个少女脸上打量一番后,满意地点头。之后,他站到她们前面一些的位置,叽里呱啦地开始讲话。

他旁边的那个人是翻译,操着浓厚的日本口音开了口:“这位是我们的联队长,长谷川大佐,你们很幸运,被选中服侍皇军,在此之前,每个人都要进行体检,请脱掉衣服。”

听到“服侍”两个字,她们就已经面色惨白如纸,结果还要脱掉衣服,更是瑟瑟发抖,三五成群地挤成一团。

“脱掉衣服!”他加大音量重复一遍。

见没人动作,长谷川皱着眉一挥手,几个士兵就抓住其中一个女孩,把她抵在墙上,直接剥掉了她的衣服。

“快点,否则和她一样。”翻译再次冷声下命令。

其余的女孩见状,面面相觑,自知在劫难逃,蜷着身体,一点点脱下衣服。她们啜泣着,抱着胸口,夹紧双腿,站成一排,接受屋里所有男人审视的目光。

翻译似乎是看够了,指着医生面前的床,喝到:“躺上去。”

她们看了看左右,无人动作,便把头垂得更低。

长谷川眼尖地看到了江宁月手上的钻戒,和翻译交换了眼神,后者就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

“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她拼命地想抽回手,可另一只手还要捂着胸口,只能往地上坐。

“你是妓女,你先检查。”

“我不是!”她倍感羞辱,泪水再次涌上眼眶。

翻译用另一只手扒下她的戒指,说:“只有妓女才会带这个。”

“还给我!”那可是订婚戒指!她顾不得□□的身子,扑了上去,可正因此,她也被翻译捉住,拖到了检查床上,几个人合力将她按住。

“放开!让我走吧……求你们了……那是我的订婚戒指,我还要结婚的……”

江宁月双腿大开地被固定,她又羞又气,根本无法阻挡,干脆把头扭到一边,闭上眼睛。

医生拿着冰冷的仪器在她身上鼓捣一番,随后在纸上写写画画,递给翻译后,他看了一眼,就把少女拽了下来。然后就是其他姑娘被用枪指着,依次躺上了检查床。

翻译拿着每个人的表格看了看,指了两个人,她们立刻就被士兵架着,拖了出去。

“你们可以留下。”

“别,别杀我!”外面传来求救声,但很快就随着枪声戛然而止。屋里的女孩们听到突如其来的巨响,都吓了一个激灵。

一个女孩忽然崩溃大哭,发疯一样地往外冲:“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翻译毫不留情地,掏出手枪就结束了她的生命。温热的血溅到墙上、地上,甚至每个人的身上,她们都双目失神地看着地上汇聚起来的血泊,张着嘴,也叫不出声。

他把衣服扔在她们面前,冷声道:“穿上,否则,也会死!”

受惊过度的女孩们木讷地顺从他的旨意,纷纷套上那件不合体的、单薄的和服。江宁月也不例外。

“排队,跟我走。”

士兵们分列两侧,将女孩子们夹在中间,列成一队。她们走出楼门,就看到了被杀害的几个姐妹,她们□□地趴在地上,身下的血流成了河,几个日本人就在她们的尸体旁嬉笑着聊天。

她们被带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翻译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随后对看守的卫兵说了几句话,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她们靠在墙边,坐成一排,绝望地接受自己的命运。一个士兵端着枪,在她们面前走来走去,时不时探头往窗外看看:音乐声、谈笑声透过缝隙钻进了这个小房间,他当然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江宁月大病未愈,此时应当是又发起了低烧,冷得她几乎缩成一团。

夜幕深沉的时候,门开了,她们又被驱赶到了宴会现场,站成一排,他们的眼睛里迸发出野兽一般贪婪的目光。被指到和未被指到的人被分开,江宁月被一个年纪大、等级高的老军官选中,随后被送进了房间。

她缩在角落里,泪珠吧嗒吧嗒地掉个不停,不知道爸爸妈妈和文姨现在怎么样了,岱宗和阿川呢?她不想死,可是也不想被侮辱……早知道自己就听爸爸的话,去重庆了。

就在江宁月在脑子里叫苦不迭、懊悔不已的时候,宴会似乎是散了,日本人醉醺醺的笑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四下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目光瞟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来不及了,只能试试看了。她挪到了门口,企图在他开门的时候溜出去。

可她根本就是在做梦,刚迈开腿就被来人拧着胳膊按在墙上。

“求求你,放我走吧。”她一面挣扎,一面求饶。

“江小姐,好久不见。”

江宁月听到这句话,安静下来,试探着开口:“我们见过?”

“在上海,江小姐还记得吗?”与此同时,男人松了手,江宁月得以转过身见到他的脸。

上海?她认真端详,突然想起日军轰炸南开大学后,她和同学连夜排练了一出抗日短剧后上街宣传的那天,一位穿黑色长衫的男人拦下了她。

“小姐,我家老爷想向您了解一下这出戏剧。”他指了指身后穿灰白西装,头戴礼帽,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的男人,见她看来,对方勾起嘴角,欠了欠身子。

少女十分热情,抽出传单:“明天在商会大楼的路口,我们……”

男人依旧有礼貌地笑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惋惜地摇头,黑色长衫接话:“我家老爷听不见。”

“那我写下来吗?”

“不用不用,您跟我说就行。”

江宁月向他介绍了剧情梗概和时间地点,末了,男人通过黑色长衫告诉她,有时间一定去捧场。

“多谢先生。”她颠了颠怀里的东西,“那我就先告辞了,明天见。”

翌日下午,江宁月早早到了演出场地,跟着同学们一起准备、布置,快开场时才在最后一排落座。她坐下没多久,昨天那位先生坐在了她身边的空位,今日他换成了驼色西装马甲,依旧戴着同色礼帽。

“先生来了!”她喜出望外,可很快想到他听不到,便看向他身后,似乎今天只有他一人过来了。

她指了指,比划了一件长衫,然后摊开手,耸耸肩。男人明白了她的意思,从口袋里拿出小本子,用左手写下一行字:“他没来。”随后把它递了过来。

江宁月看着他的字,总觉得有些别扭,应该是左撇子的缘故吧。她没多想,继续写:“先生需不需要一份台词?”

“需要,谢谢。”

“稍等。”江宁月跑进后台,很快就带着一个本子出来了。“只有这一份了,很遗憾,先生没法带走。”

“无妨。”

看了一阵,他忽然写道:“在下姓袁,问小姐芳名。”

“江宁月,很高兴认识袁先生。”

“我认为江小姐是女主角。”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半晌,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可转念一想,袁先生是聋哑人,表达习惯似乎是与他们不同的,便揣摩着,写下了模棱两可的话:“谢谢袁先生,只是我实在不擅长演戏,只能帮忙做做宣传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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