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二楼靠左的房间里亮堂堂的,窗帘外却是个沉得不能再沉的阴天,风刮得人脸上生疼,一切都灰蒙蒙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倾盆大雨。
静谧的室内,鼓起个小包的被子动了下,随即又没了动静。南肆眼睫颤动,半晌才懒懒一掀眼皮。
一夜无梦。
醒来时火气都小了许多,南肆缓缓撑起身,刚试图回忆昨晚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手背就碰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一个激灵,低头看发现是手机。
奇怪。
昨天明明放枕头边的,怎么跑这来了。
自己也没梦游的毛病啊。
心里嘀咕着,他倒也没多想,摁亮手机想看眼时间,却被屏幕上显示的未读消息吓得直接扔了手机。
“……”
没被噩梦吓醒。
结果醒了被吓到。
南肆看着横尸的手机,喉咙艰涩一滚,开始怀疑……
他昨晚是不是真干了什么破事。
但睡一觉根本什么也不记得,他蹭了会还是捡回手机,然后对着莫名其妙的“天亮了”三个字,眼一闭心一横地点进去。
看了听了后,他心死了。
刚醒时的岁月静好消失的无影无踪。
南肆捏着手机,人赖在床上一点不想动,耳朵却已经放到了对门。
没动静。
五分钟过后,还是没动静。
于是,早上六点五十,南肆收拾好自己,顶着一脑门官司敲响了对面的门。
提着口气默数五秒,门开了。
带着睡醒独有的沙哑的声音响起,尾音轻微上扬:“醒了?”
门开的那刻南肆下意识屏住呼吸,这会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屏得更紧了,呼吸不畅地闷闷应了句:“嗯。”
温倦迟垂着眸,见他抿着唇,一副有话要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心下了然地勾了勾嘴角,却也没开那个口,而是问:“吃了吗。”
方才的所见所闻还在脑袋顶转悠,南肆机械地答了句“没有”,心路却已经绕了九曲十八弯,想提又不敢提,深怕一个不注意把自己的秘密无形中抖出去。
梦游一次就够够了。
所以睡觉就睡觉,天亮了是个什么鬼。
温倦迟难不成发现了……
南肆麻木地思考着这个可能性,拽着书包带子的手捏得死紧。
如果真是这样,下一步就该思考怎么毁尸灭迹了。
南肆站着没动,温倦迟提了书包回来,他还是一副想和世界同归于尽的神情。
温倦迟:“走了。”
南肆语气呆滞:“哦。”
一路两人没怎么说话,等上了车,颠簸间碰到旁边人的手臂,他才慢了不知多少拍地反应过来。
怎么就一起上学了??
大课间,教室里一片闹腾,外面黑压压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下课带来的喜悦。
何灿从办公室领命回来,拉着她的小姐妹开始讨论。
“马上元旦了,年级组织元旦晚会,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何灿咬着笔,冲旁边一圈问。
“年年元旦也没见有什么新意啊,翻来覆去不就那么几样。”
“是啊,再特别点的点子条件也不允许啊。”
“说是这么说,”何灿捏着桌上的白纸,一脸认真道,“但高中也就这最后一次了,到了高三就只有看得份了。”
说到这,旁边的女生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灿:“准奏。”
“你们还记得不记得上次元旦得第一那个,其实表演也就那样,不过是演得人帅了点,观众呼声高了点。比起那人,咱们班这两位胜了不知多少筹。”
“是啊,”另一个也说,“到了现在,演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演的人。”
何灿本来还挺兴奋地想听听自己的好姐妹有什么绝佳主意,结果听到一半她脸已经垮了,生无可恋地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南肆从不去任何晚会,别说是让他演了,他压根看都不看。”
“嗯……”提议的女生也想到这点,最后垂死挣扎了下,“说不定过了个暑假人变了?或者这不还有一个吗……”
说到这她自己语气都弱了下去。
南肆不可能,那他同桌更不可能。
“……”何灿叹口气,挥退旁边一堆,“算了,我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想是想不出来的。
神游一节课也没用。
于是下一个课间,靠窗安安静静的角落里多了个人。
唐明夜和林丘去小卖部了,何灿便一步跨到林丘位置上坐着,值得庆幸得是,南肆今天居然没在补觉。
“南肆,有个事跟你商量下。”何灿措辞小心严谨。
“什么?”南肆支着头,神色恹恹的,声音有气无力。
今天是阴天,还是个一看就要下雨的阴天,黑云笼罩着一切,仿佛夜晚就要在下一秒降临。
他很烦躁,但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害怕温倦迟又看出点什么。
这人像是忘了昨晚的事,搞得他一个人在这心神不宁。
平日总开着的窗帘被他拉上,隔绝了灰沉沉的天光,但惨白的日光灯依然让他有些头晕。
白是白,但容易让人联想起风雨如晦的夜晚。
“……你这脸色,”何灿被南肆这样子整卡了壳,“昨晚没睡好?”
“……”
谁说脸色不好一定是没睡好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倦迟还在旁边呢。
南肆掀起眼皮,稍微有力气了些:“没。”
顿了下,余光往旁边不经意瞟了瞟,像是故意想让某人听见似的提了点音量:“昨晚是我这几天睡得最好的一次。”
隔壁温倦迟文闻言挑了挑眉。
“那你怎么还一副……想杀人的样子。”何灿没注意面前两人那点没碰上的眼神交流,她眼神狐疑地看着南肆,想了想还是觉得“想杀人”这个形容最贴切。
南肆又有气无力起来:“今天天气不好。”
何灿:“所以?”
南肆一眯眼:“适合杀人。”
何灿:“……”
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过来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但来都来了,她安慰自己。
“找你是想说一下元旦晚会的事。”何灿试探问,“怎么样,想参加吗。”
南肆:“……”
“你觉得呢。”
他和何灿算得上熟,说话一般都直来直往。
“唉。”何灿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她往后靠在桌沿,瘪瘪嘴,“我这不是没办法吗,老白还让我好好搞。”
“他说说你听听得了。”南肆叛逆的话随口就来。
可怜何灿一个追求酷飒的当代女高中生,把自己逼得泪眼汪汪:“我又不是你。”
南肆换了个手撑下巴,不仅不为所动,还顺着往下接:“嗯,不是我挺好。”
“真的不能帮帮你灿姐?”何灿眨去好不容易憋出来的眼泪,仍不死心地问。
“不行。”南肆毫不留情,“你知道的。”
“那要不这样,”何灿打着商量,“你给我一个原因行吧,毕竟放过你这么多次。你知道你这张脸不去咱班多大损失吗。”
“行吧。”南肆状似沉思了会,抬眸说:“人多。”
“我害怕。”
何灿:“……”
我就多余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