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名连摸摸鼻子退回去坐好，继续低头喝汤。路东甫会这样回答他早就知道，他只是在怪自己，怪自己不够强大，没有实力给刘靖楠一条更好走的路。

第二天一早，路名连又拖着瘸腿去了远兮总部。先去找关朴要了些资料，后又去找了文仁。一看时间，竟然已经过了和刘靖楠约好的点儿。

路名连赶紧去到底楼，看了一圈，没见到人；问了前台，说是似乎来过这么一个人，几分钟前刚走。他赶紧一瘸一拐往外奔去追人，才出门口，就就见瘦削的青年靠在墙边抽烟。

吊到嗓子口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路名连似哭似笑地走到刘靖楠面前，喘了好几口气，才道：“对不起，我迟到了。”

刘靖楠微微垂着头，没有看路名连。他缓缓吐出一口烟之后，把剩下的大半根烟按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反复按压，直至捻灭。

“走吧，不是说要签我吗？”刘靖楠今天穿了件竖条纹的衬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双白色板鞋，和路名连记忆里第一次见到的少年几乎一模一样。

“嗯，我带你去办手续。”路名连避开刘靖楠看他的眼神，转身往大楼里慢慢地走，而心里却又开始无法抑制地发酸发疼，时光流转，物换星移，曾经的少年，穿越时间的洪流，终于又来到了他的身边。

路名连带着刘靖楠去到人事部，由人事负责给他办理签约手续。整个签约手续不到半个小时，当刘靖楠手里拿到和远兮签订的最基础的经纪约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变成了远兮的艺人。

“走吧，我们去吃饭庆祝一下。”路名连笑吟吟地坐在刘靖楠旁边，单手托腮看着他。

“什么？”刘靖楠还没有从已经签约远兮的事实中缓过神来，没听到了路名连的话。

路名连笑笑，站起身去拉刘靖楠，重复道：“我说，我们去吃顿好的，庆祝我签了你。”

刘靖楠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微微一翘，很快却又恢复成一幅淡然冷漠的样子：“不，这顿我请你。”

请媳妇儿吃饭还是被媳妇儿请吃饭，对路名连来说都是一个意思——能和媳妇儿一起吃饭！所以路少爷对于谁请客这件事并没有太多执着，欢天喜地地跟在刘靖楠身后离开人事部。

刚走出办公室，几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跟在一个中年女人身后，迎面朝他们走来。几个年轻人都是一身标准的白衬衫、黑西服打扮，相貌也不算出众，看样子只是远兮招聘的普通员工或者大学实习生。

路名连本来只是随意地看看，没想到这一看却见到了一个熟人！跟在最后的青年，路名连死也不会忘记的那张脸，竟在这时被他遇见——

张卓发！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愤怒从心底开始升腾，路名连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狠狠地照着那张脸，一拳下去！

但是他不能。

他这辈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因为对张卓发的仇恨而搁置了他真正应该做的事情，而且他还没有搞清楚张卓发上辈子要害死他的原因，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间。

大概是他的视线太过露骨，也大概是路名连的“造型”（右手绷带，左脚石膏）比较引人注目，张卓发走到路名连身边的时候，刚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长相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比较出色的青年先是楞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客套的、示好的微笑，而后很快移开视线，跟着前面的人，匆匆进了人事部的门。

乍然遇到害死自己的人，路名连的情绪一下子无法平静，他站在原地，盯着人事部的门口，脑子里禁不住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对张卓发有多么地信任，也忍不住懊恼上辈子的自己有多么地愚蠢！

已经往前走了一段的刘靖楠发觉路名连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转身走了回来，问他：“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刘靖楠的声音像一道泉水，一瞬间浇灭了路名连心里所有的火，也让他那些纷乱的思绪全都再次埋进心底。他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带上了温柔的笑意。

“没忘东西。”路名连摇摇头，抬脚朝外走去，“咱们去吃饭吧，你说要请客的，我可要吃顿好的。”

“嗯，随你。”刘靖楠看到路名连身侧慢慢松开的拳头，虽有些疑惑，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并肩和他一起慢悠悠地离开了远兮的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