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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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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不负笑了一下丨丨我有强烈的感觉,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他道:‘黄堂接下来说的话,不是很中听,我只是照,你可别见怪。’

这时,我已经颇不耐烦,不过还竭力忍着,心中暗想:。要是黄堂的话实在太难听,你可以不说。我的神情多半也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所以,廉不负也收起了笑容。

他沉声道:‘他说你有一个毛病,太喜欢寻根究底丨丨’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毛病,正是我的优点!’

嫌不负话音很冷:‘人对于自己的缺点,总是不容易看得到。’

我也针锋相对:‘这样的话,在小学生的课堂里说,会得到‘很有哲理的评价。’

话说到这里,气氛已经很僵。我和他明显地话不投机,在一旁的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说甚么才好。

廉不负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语调平板如背书:‘黄堂说,你爱管闲事,巳到了令当事人无法忍受的地步。所以,他要你不要管他的事!’

他话一说完,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就势霍然起立。

温宝裕趋前道:‘你老人家喝甚么,我去准备。’

廉不负一言不发,走向门口。白素连忙赶向前去,她还没有开口,我已经大声道:‘请你转告黄堂:我不会管他的事。可是他母亲有重要的事要找白老大,他却拦着不让两人有见面的机会,这事,我非管不可!’

我一面说,他一面自顾自开门向外走。非但不回头,连是不是听到了我话的反应也没有。

白素抢着要送出门去,他也当白素是隐形人一样,看也不看。我心中有气,大声道:‘你去了吗,不送,不送。’

我看到他在门口,登上了一辆吉普车丨丨那种车子车身很高,他个子矮小,本来很难上车。可是他另有办法,用那根老藤拐杖勾住了车上的一根杠子,身子一耸,虽然看来很滑稽,却很管用,一下就上了车。

这时,不但白素早已出了门口,连戈壁沙漠、温宝裕也奔了出去。我仍然心中有气,所以故意坐着不动。

廉不负连他们也不理睬,发动了车子,引擎怒吼,连本来想走近车子的温宝裕也吓得后退了几步。

转眼之间,吉普车电驰而去。各人回到了屋中,都不出声。我先道:‘黄堂这个人,真岂有此理。这廉不负,也莫名其妙!’

大家还是保持沉默,神情不以为然。

我心中也不是味道,廉不负才进来时,我和他握手,第一印象很好,可是不知怎的,愈说愈不合,终于不欢而散。

我愈来愈相信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几乎百分之百要讲缘分。像我和廉不负,大家都在同一个城市里,又有很多大家都认识的朋友,可是偏偏没有见过面。

好不容易见了面,连个道理也没有,就翻了脸。说起来,最主要的原因或许是为了我不能接受他对错误的态度丨丨一个人要是有了错,却不肯认,这种人,我相信也很难交往。

后来,温宝裕向我说:‘廉不负‘死不认错’的意思并不是他有错而不承认;而是说他知道自己有错,可是却不会向人认错。’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解释还好,解释了,我更不明白。’事实也的确如此丨丨温宝裕的那几句话,恕我愚蠢,我真的无法理解,莫测高深。不过后来,温宝裕和廉不负倒成了好朋友,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当下,戈壁沙漠觉得无趣,也没有说甚么,只是向我拱了拱手,表示告辞。我也无意留客,他们走向门口,才走了两步,在他们的身上忽然发出了一阵怪声丨丨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从他们身上有水珠正在一滴一滴往下掉一样。

两人立刻互望了一眼,神色严重。

他们二人身上的古怪东西很多,忽然有几件发出一阵怪声,本来也不足为奇。

可是看他们神色陡变的情形,就可以知道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我趁机打开话题:‘甚么事情?’两人道:‘警号丨丨有人闯进了我们的住处。’

我哈哈大笑:‘这人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戈壁沙漠的住处,古怪透顶,机关重重,到处全是陷阱,进去八个人,四双要倒霉,却不知二人为何对自己的设计如此没有信心,竟至于面无人色。

我正要相询,戈壁沙漠已各自取出了一件东西来。那是一块手掌大小的显示器。

两人把各自手中的显示板凑在一起,板上有一个绿点,正在不断闪动。

两人的脸色更是难看,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样:‘闯入者神通广大,已经过了十多关,进入中心地带了。’

他们这样一说,我、白索和温宝裕也是大吃一惊丨丨要知道,他们口中的那‘十多关’,都是精密之极的防盗设施,是他们的精心设计。

敢说这些设计,就算放在保安最齄密的银行,也绰绰有余。那闯入者却如入无人之境,这真是令人难以想像。

温宝裕问:‘那些关口难道没有警号?’两人简直脸如死灰:‘有,给破了!’

说话之间,显示板上的那一点突然消失,同时,水滴声也没有了。

戈壁沙更是震惊,同时惨叫了一声,身子摇晃,几乎站立不稳。我和温宝裕连忙过去扶住了他们,把他们扶到沙发前坐下。两人大口喘息,像是离了水的鱼儿一样。

我自从认识他们二人以来,从来也未曾见过他们有这种模样。一时之间,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二人也不理会我们的反应,自顾自在说话。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显然是由于心中巨大的恐惧,所以声音发颤,听来令人感到很恐怖。

他们一个道:‘完了!’另一个也道:‘完了!’

然后,两个人又一起道:‘完了!完了!’

这种情形,要不是连我们也感染到了他们内心的恐惧,实在是十分滑稽。这时,当然没有人笑得出来。我沉声道:‘别只是完了,到底怎么样?’两人抬头向我望来,身子竟然剧烈地发起抖来,情形比刚才还要糟糕。白素在这时,端了两杯酒过来,递给他们。两人挪过酒,由于双手抖得厉害,酒杯还没有靠近嘴唇,酒已经洒出了一半。这种情形,看在眼里,实在令人吃惊。

等到酒下了肚,他们总算可以开口说话了。他们齐声道:‘不可能!真的不可能!’

我焦躁起来:‘别对已经发生的事实说不可能!’

两人垂头丧气:‘那么,就是那闯入者不是人!他会是丨丨’两人说到这里,双眼发直,望定了我。我没好气:‘就算是外星人,那也不足为奇。’

一听说有可能是外星人,两人反倒大大镇定,都松了一口气,互相安慰:‘一定是,一定是!只有外星人,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破解了我们设定的十九位数字的密码。’

两人才说了几旬,神情又大是恐惧:‘他……他……他要是已破解了密码,那他就可以找到我们……和我们直接对话!’

一时之间,我们也不知道两人这样说是甚么意思,正想发问,两人身上已发出很悦耳的铃声。两人像是被通了电一样,霍然起立。

我早已知道他们二人古怪甚多,可是这时也不知道他们在玩甚么花样。只见两人手向上一举,手中已多了一贝超小型的无线电话。在那两具无线电话上,同时都发出很低、可是听起来有很清晰的语声。

这一下变化,我们也为之愕然丨丨他们才说那闯入者有可能和他们直接对话,就有电话来了。我们当然知道,闯入者要经过许多繁复的过程,才能做到这一点,这自然也就是戈壁沙漠大为震惊的原因。

试想,他们花了多少年心血,做了那么多工作,平时他们为此自负之极,结果却如此不堪一击,难怪他们的反应如此强烈,接近崩溃边缘。

由于从无线电话传出的声音很低,我和温宝裕都凑近去听。那声音听来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时之间,正有点像是来自外太空一样。

可以听得出那声音发自一个老人,中国话,带有浓重的黄河以北、长城以南这一带的口音。

那声音在问:‘戈壁沙漠?’戈壁沙漠脸如死灰,就差没有口吐白沫,出气多,入气少,回答了一个‘是’字丨丨从那以后,他们除了这个‘是’字之外,彷佛不会再说其他的话了,因为他们接下来说了多少声,也难以统计。

电话中那声音继续道:‘你们先别吃惊丨丨’(在这时候,戈壁沙漠已经连说了五六下‘是’丨丨而那闯入者居然可以料到他们正处于极度的惊恐之中,也真有点令人难以想像。)

那声音继续道:‘我的行动虽然冒昧,可是绝无恶。’

(戈壁沙漠又应了好几下。)

那人自顾自往下说:‘本来我是登门造访,可是主人不在,若是寻常住宅,倒也罢了。偏偏看到一切设施堪称精良丨丨’戈壁沙漠听到这里,苍白的脸上居然现出大为兴奋的神情,也有了几分血色,又说了一连串的‘是’。那闯入者‘堪称精良’的评语,显然使他们有点受宠若惊。

(这个故事的叙述方法,有点特别。一直到现在为止,还只是在描述各种不同的人物,好像各自之间并没有甚么关系,也像是故事并无发展。其实,每个看来没有关系的人,到后来都是整个故事中的关键人物丨丨且看下去,自然会明白。)

闯入者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所以忍不住一时技痒,做了个不速之客,尚请原谅则个。’

戈壁沙漠又是好几下‘是’。我听到这里,倒听出一些名堂来了。我先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向我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我想到了甚么,而她支持我的想法。

我想到的是:此人的口音毫无疑问是中国人,可是说的话用语却很古怪丨丨古怪在哪里,一时之间倒也说不上来,只是听来很不自然,在这方面,又不像是中国人。

就是这种情形,令我陡然想起一个人来,由于意外之极,所以我才要看看白素的意见。在得到了她的支持之后,我信心大增,连忙向戈壁沙漠打了几个手势。

可是戈壁沙漠这时候三魂六魄似乎都被勾走了,哪里还看得到我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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