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 上京城的枫叶红满山。
入上京城数日无果,在一场秋赏中,卫顼以使节陆骞的身份见到程流霜,那个曾经追随的公主殿下。
清湖画舫, 袅袅余音, 卫顼随婢女行过长亭, 清风轻拂着他的长发。
请他而来的是上京的清闲贤王爷程凤漓,从不掌权, 自长公主退出朝政后, 便时常与他寻音作乐。
当初也正是他向周皇求情, 念在同胞血脉的份上, 长公主才没有离开上京城。
卫顼眸色微黯, 这一切都为了他, 她赌上所有代价,他却不曾看清她的心,所以失去了。
婢女在水榭前停下, 撩开帏帘,卫顼有片刻停顿, 才提步走入水榭。
满座的青年贵女, 正饮酒赋诗, 上座之人乃为贤王, 阖眼听曲,悠闲自在。
卫顼一眼望见的是那个多年不得见的人,她一拢碧裙,身披白衫,正侧身半卧着锦榻,依旧清傲娇贵。
程流霜细长的凤眸望着水榭外的清水碧湖, 容颜绝尘,一如当年模样,更胜当年风采,多了一层随性自然,慵懒且明艳。
卫顼怔松地望着她,不舍转目,微微失神。
场内乐律清灵,众人的话语少了些,程流霜回首看向来人,视线与他相对。
卫顼才回神过来,连忙低下眉眼,向上座之人拱手作揖,“在下陆骞,嘉朝使臣,见过贤王,见过长公主殿下,方才冒犯了。”
程流霜的视线在他身上微作停留,满面胡须,身形端正,她没有言语。
则是贤王向她开口道:“这便是我同你说的陆骞,如何?”
卫顼心绪深沉,不作言语,入上京这几日,周皇曾设席款待嘉朝使节,当时贤王亦在场,他与之饮过酒水。
贤王此番是向程流霜提及过他,提及过嘉朝,卫顼难免有些沉心。
程流霜打量他片刻,向贤王幽幽道:“不喜嘉朝之人,亦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上京。”
卫顼身形微顿,言下可见,这么多日来,不是他见不到程流霜,而是她不见嘉朝之人。
卫顼回道:“待两国事尽,陆某便会回朝。”
程流霜不再多看他一眼,侧首望向身旁的侍卫,命其斟酒,那是一个名为久幽的侍卫,听闻她十分欢喜于他。
旁的贤王则扬扇一笑,像是已见怪不怪了,转而请卫顼入座。
卫顼的目光在斟酒的侍卫身上留了留,微微抿唇,退步入座,只道是旧爱已去,陵游的位置已有人取而代之。
这般插曲过后,贤王倒是好兴致,与卫顼闲聊,询问其可懂音律。
卫顼哪里会懂得,早年常在军营不说,更是从未入过烟柳之地,除了当年长公主与他亲近,亦没见过男女相近的场面。
可他却回了句略懂,贤王摇着折扇浅笑,命伶人奏琴而歌,叫卫顼听听这周曲和嘉曲有什么不一样。
卫顼的心思可不在曲子上,而是在一旁的长公主身上,偷瞄着她与身旁的侍卫饮酒浅笑,望见她的纤手搭着侍卫的手臂。
卫顼又不得不收回目光,拈着酒杯的指尖捏紧,杯中酒面因而浮动,苦酒入喉,分外难咽。
片刻后,水榭外再度有人到来,帏帘撩起,众人侧目而望,只见一袭干练劲装的谢挚走进来。
伶人停了曲,见他到来,程流霜撑起了身子,面上因酒水有些泛红,她将酒杯放下。
卫顼眉头微蹙,她看向谢挚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谢挚先是对贤王道:“贤王爷哟,您这怎又带长公主饮酒,叫人见了可不像话。”
程流霜听言,仅是哼了一声以示不满,以她的性子,若是搁在以前,定会甩脸色发怒。
可她没有,正因为没有,所以谢挚的存在对她而言是特别的。
卫顼沉着眉眼看向谢挚,分明是个武官,却生的清隽温雅,是一张少年脸。
座上的贤王爷笑道:“阿姐都在府中闲散了多日,本王这可是与她解闷,倒是你来作甚,这大婚前一个月,你可不能与阿姐相见。”
谢挚摆摆手,不回他的言语,转而得见卫顼,道:“陆大人也在此啊。”
卫顼起身行礼,谢挚回礼,二人说了几句客套话。
程流霜显得有些不耐,便唤了他一声,谢挚才坐在程她身旁的座位处。
因为卫顼是嘉朝人的身份,受程流霜不少冷待,全程忽视他的存在。
谢挚入座之后,这水榭热闹了几分,伶人重新奏起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