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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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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不渡被点过穴道, 没法再动弹,索性闭眼浅眠。空石和尚念了一个时辰的经,也坐着睡着了。

外面风暴小了些许, 洞内一时寂静无声,只剩火焰哔哔剥剥的声响。

时敬之与尹辞两人身在心境,不会真的生出困意。回忆的两位主角沉默下去, 两人又开始无事可做。

时敬之沉默了会儿,兀自站起身, 跑到阎不渡身边。他拔萝卜似的揪阎不渡的红玉烟杆,可烟杆像是被黏在空中,他连穗子都拨不动。

“心境之中,所有东西都能碰触, 却改不了状态。”尹辞看时敬之龇牙咧嘴, 体贴地补了句。

“唉,我见那烟杆上吊了软鱼妖目,想仔细看看来着。”

“怪不得此处景象如此完备。”尹辞微笑道。

软鱼妖目么……这狐狸的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尖。

软鱼妖少见,鱼皮可以做传递信息的“字衣”, 一对鱼眼彼此连通, 能够储存并传递景象。只是处理过程极其复杂繁琐,也就阎不渡这种穷奢极欲之人会把它当烟杆坠子。

想来也是,阎不渡以妖目时时记录周遭景象。无论是制敌还是猎艳, 事后都能拿出来分析或回味, 方便得很。

若是方才空石从了阎不渡, 以阎不渡的嚣张做派, 等他们从这出去,他会第一时间把影像发给整个见尘寺鉴赏。

时敬之貌似和他想到了同一件事,脸缓缓皱了起来。

他又试着给阎不渡把脉, 可惜影像就是影像,他把不出任何东西。尹辞眼看便宜师父乱转了会儿,又乖乖跑了回来。

“心境就心境,怎么连冷热都还原。”时敬之在尹辞身边盘腿坐下。“阿辞,你要不要睡一会儿?就算身体不累,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尹辞摇摇头:“你想睡就睡吧。”

时敬之没动弹,只是就着摇曳的火光看着尹辞。

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刻进心里似的。

“从最初见到赤勾教杀手,到鬼墓、源仙村,再到现在……阿辞,你好像什么都不怕,又什么都知道。”

尹辞只当他又要试探自己:“怎么?”

“真好,你在我身边,我安心得很。要是我独自跌进这里,现在肯定一头雾水,吓得要死。”时敬之却没有问下去,只是感慨。

他不再自称“为师”了,语气平和而真挚。

尹辞静静地回望他。

时敬之搓搓双手,笑了笑:“最开始我想,你只是个普通山户,然后我又觉得,你是怀有目的、隐藏身份的高手——”

“现在呢?”

“阿辞面相不俗,性子也恰到好处……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神仙么?”

时敬之没有看向尹辞,只是瞧着洞外的漫天风雪。火焰将岩洞照成暗橘色。他们陷入了一段早已消逝的时光,彻底脱离尘世,无边孤寂里只剩两人。

这样的地方,神佛皆不见。仿佛什么话都可以说,一切愿望都可以被谅解。

尹辞:“师尊只是体虚,心也跟着糊涂了。”

“可是我从未这样安心过。”

“你不怕我有所图谋?”

时敬之少见地大笑:“佛心阵可是点醒了我。我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过,你还能图我什么呢?”

尹辞沉默了。

看着这人的笑脸,他生出个有些逃避之意的想法。世间可用阳火的人不止时敬之,寻找视肉的人也不止时敬之。

自己不是非他不可。

与时敬之相反。时间流逝,尹辞只觉得自己抽了根顶糟糕的签。有那么一瞬,他突然理解了阎不渡面对空石的无措。

如果时敬之是个俗人,他可以冷眼旁观,毫不留情地将人利用到最后。可时敬之偏偏不是常人。

这个人的一年余命,值得他用多少年的等待去换?夕阳下的惊鸿一瞥,又能让他的理智继续撑多久?

为了那一点温暖的生机,他就要放弃利用此人么?

……真让人头疼。

尹辞伸出手,慢慢放在时敬之头顶。后者震了下,看起来一句“没大没小”险些脱口而出,好容易才憋住。

在心境中,这人也是暖融融的。尹辞不由地垂下目光——时敬之到现在还没意识到,两人贴在一起,究竟是谁借了谁的体温。

也罢,尹辞心道。且走且看,来日方长。

只是他正式下决定之前,这人想要真心换真心,他稍稍给出几分,也不是不可。

“什么都没有?师尊哪儿的话。”尹辞舒了口气,语调轻松却不轻佻。“弟子还可以图你的人啊。”

时敬之噎了一下,啪地拍上尹辞后脑:“你被阎不渡那厮附身了?满嘴胡言乱语。”

下一瞬,两人都笑起来。时敬之再次躺下,枕在尹辞腿上,长发流水般淌了一地。这次他没有睡,琥珀色的眸子清透依旧:“既然都睡不着,那就聊聊吧。上回我给你讲了那么多景,这次轮到阿辞你了……爱徒见多识广,想必也有不少故事。”

说到后半,他拿腔拿调,声音里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尹辞眯眼看他:“师尊,弟子尤其擅长鬼怪故事。眼下气氛正好,要不要给你讲几个解闷?”

时敬之:“……”

时敬之:“爱徒还是放过我吧。”

结果尹辞还是没能给时敬之讲上鬼故事。两人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设防地东搭西扯,竟也安安生生地磨过一夜。

清晨到来,风雪未停。第二日以阎不渡的亲切问候开始——

“大师这张脸,我还是喜欢得紧。真想找空子剥了,放在我那仙墓里。”

空石仔细切着山菌:“施主谬赞。”

煮完菌菇菜粥,空石解了阎不渡的穴,又把第一碗粥推了出去。

阎不渡端起粥碗,笑得如同一朵毒花:“要说秃瓢和尚,我也杀过近百个。某位‘高僧’临死时痛哭流涕,甚至愿意舔我的靴底,只求留下一命。空石,那些惨死的僧人要是看到你这做派,不知要多失望。”

空石笑得和善,眉目不见一丝怒意:“施主,一碗不够么?”

阎不渡:“……”不吃白不吃,他默默将空碗推回去,开始怀疑这和尚耳朵有毛病。

不过他向来不会轻易放弃,等吃完了饭,阎不渡又撩拨起空石来。他烤着潮湿的靴子,赤足往和尚胸口一贴:“秃驴,念什么经,来下棋。”

空石抬起眼。

阎不渡转动红玉烟杆,真气四散,在坚硬的岩石上削出个棋盘。削下的碎石被真气裹着四处乱滚,停下来时,已经成了圆滚滚的旗子。

他一甩袖子,石头棋盘被带到两人正中,石头棋子也分作两堆。阎不渡往受伤的手臂上一划,鲜血涌出,将他手边的棋子打成暗红色。

青灰暗红,白黑分明。

阎不渡舔舔伤口,又不轻不重地踢了踢空石:“东西都准备好了,陪本座下棋。”

空石握住阎不渡的脚踝,将他的腿拨回去:“也好。”

阎不渡笑得更灿烂了:“既要论输赢,不如赌点什么。这样吧,每过一局,输家切一根指头。素粥喝得人嘴里淡出鸟来,加点肉也不错。”

这一套说辞下来,没有半点商量之意。空石叹了口气,不理他。

见有热闹看,时敬之和尹辞也凑了上去,在棋盘前坐定。谁料没出半个时辰,这个棋局就成了一人折磨三人的游戏。

无他,空石落子落得极慢。慢到相比之下,他念经都显得热血非常、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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