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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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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骗过姜莺不容易,夜色渐浓,见姜府二姑娘娇娇唤着主子夫君,王府众人悬了一整日心才放下。晚膳已经备好,姜莺随王舒珩去听花堂用膳,她想起什么脚步顿住,面上有些悲凄:“夫君,我想回姜府一趟,有些事还没办完。”

“何事?”

不知为何,姜莺说起来竟有些难受:“夫君才刚从汴京回来想必不知姜府情况,照顾我的那对夫妇出事一家三口皆死于外海。醒来后没人告诉我的身世,想必也是姜府忙于办丧顾不上我。我想着,夫君既能放心把受伤的我托付给他们,这对夫妇定是良善之人。他们死了,我想去灵堂前祭拜。”

王舒珩自然依她,况且于情于理,自己也该去送姜怀远一程。

这会姜府正门聚着不少人,今日是为姜家大房超度的最后一日,漆老夫人带头二房三房一家都在,漆老夫人双手合十,虔诚道:“姜家遭此劫难,多谢法师超度亡魂,大儿一家在天有灵必能安息。”

千台庙前几年重塑佛祖金身,也曾受姜怀远恩惠,法师道了声阿弥陀佛。

诵经的十来个和尚一走,曹夫人便嚷着要去慈安院议事。以往大房掌家,姜府各院月银开销,库房,账册都由孟澜亲自过目,如今大房一家罹难,漆老夫人便把掌家的的重任交到了曹夫人手上。

可曹夫人知道,漆老夫人交给她的只是府中部分事务,真正值钱的库房归属还没着落。姜怀远每年不知要送多少宝贝进库房,想想都价值连城,是以曹夫人才着急接手。

慈安院内,漆老夫人并不着急,反而问起姜莺的婚事。

曹夫人叹道:“二姑娘如今生了怪病,哪家公子还敢娶她。前几日好不容易搭上高家庶子和国公府世子,二姑娘闹脾气不嫁可把人家得罪了,这不最近都找不着人家相看。”

大房倒了姜莺一个孤女,婚事也没什么讲究的,老夫人便说:“临安不缺财大气粗的商户,能保莺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就成。她如今病着,男方门第才学都不打紧。”

曹夫人又应了声,说会再找几个公子来与姜莺相看。

“大房出事,我的意思是他们院里的东西先不要动,等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再说。”

锦兰院的东西虽值钱,但毕竟是死人用过的东西,大家伙都有点抵触,自然没有异议。不过曹夫人真正关心的是库房里的东西,她想要那把钥匙。

然天色不早漆老夫人似是乏了,打发众人回去歇着,曹夫人拐着弯提醒:“老夫人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话音刚落,漆老夫人一记锐利的目光扫过,不客气道:“怎么?你还有事?”

库房钥匙就在漆老夫人手上,这便是不想给的意思。曹夫人虽有怨言也不敢说,神情恹恹退出了慈安院。

人都走了,慈安院安静下来。漆老夫人由婢女揉肩捶腿,气道:“二房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丧事才办完就着急进库房,真当我年老眼拙看不出她的花花肠子呢。”

婢女轻声劝解:“老太太息怒,二夫人目光短浅,往后日子还长着呢,等掏不出各院月银时就知道难处了。”

漆老夫人叹息,这也是她担心的。如今姜家最能赚钱的走了,往后只能坐吃山空自然要省着点。库房里的东西万万不能拿出来,否则日后几个姑娘的嫁妆和孙儿娶妻怎么办。

虽然除了家中这些财物,临安还有许多姜府的商铺,但商铺一直是姜怀远打理,背后的经营管理情况他们一窍不通。若冒然插手只怕引起各商铺掌柜不满。况且漆老夫人隐隐觉得想把商铺拿到手上不容易,只怕姜怀远还留着后招。

另一头,王舒珩和姜莺从侧门进了姜府祠堂,这个点祠堂撤下白幡,明灯也暗了几盏。四周昏暗看不清脚下,姜莺便自然而然抓住了夫君的手。

对方明显一怔,手微微瑟缩了下被姜莺抓住,姜莺挤着他问:“夫君害怕?我不怕,夫君害怕就牵着我。”

眼下已经进了祠堂,姜怀远灵位就在前方,王舒珩更觉心虚。他见姜莺在蒲团上跪下,便也跟着跪了下来。

身侧,姜莺虔诚地闭上眼睛。她明明没见过他们,却觉内心酸涩有种想掉泪的冲动,想必死去的一家三口生前定待她很好。她点燃一炷香,默默祝祷:以后岁岁年年,定要常安乐少悲苦,才对得起这条被捡回的命。

身侧,王舒珩望了一眼姜怀远灵位,又望了望姜莺。两人郑重地拜了三拜,上完香后走出祠堂路过沉水院,姜莺想起那个叫小鸠的丫头。

王舒珩看她脚步微顿,问:“怎么了?”

犹豫了下,姜莺还是决定回沉水院一趟。沉水院女眷众多,夫君还是不要跟着进去了。姜莺便道:“这是我在姜府住的院落,我进去收拾一下,夫君回府等我好不好?”

“你自己能行?”

姜莺点头。今夜许是姜府所有人都累坏了,一路过来连个小厮都没见到,路她都熟悉不会有事。

漫天星斗下,沉水院已褪去往日繁荣,丫鬟们都睡了,姜莺进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些东西虽然喜欢却是姜家的,姜莺只收了两件换洗衣物。

她动作极轻,没有吵醒趴在桌上的小鸠。出门前姜莺望望小鸠,心头漫上一丝不舍,狠了狠心还是决定不当面道别了。她从手上摘下一只镯子放在小鸠身旁,头也不回出了沉水院。

像来时一样从侧门出姜府,面前是一条狭长的小道,前方拐个弯便是王府大门了。想到夫君此刻就在府中等她,姜莺心头一热,紧了紧肩上包袱加快步子。

忽然间,有人在身后叫住了她。

“姜莺?”程意叫她。

白天和姜莺吵过一架后,程意就一直候在姜府外院,姜羽还在李姨娘的院子,程意等的无聊来回踱步,隐隐约约看见夜色中一个背着包袱的瘦削影子。他觉得有点眼熟便跟过来看看,竟真的是姜莺!

程意不解:“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再次见面,姜莺还是有些怕他,这人白天粗鲁的行为实在让姜莺印象深刻。她着急去找夫君,转身想跑又觉得:这人虽然坏,但若没有他自己不会如此顺利找到夫君,还是道声谢谢好了。

“谢谢你,我找到夫君了。”她顿了顿,忽然有些得意,插腰道:“你说的没错,夫君果真就在隔壁。若没有你的指点,我不知还要找多久。”

“不过你以后不要这么没礼貌,会被人嫌弃的。多读些书,才能成为我夫君那样谦和有礼的人。”教育完程意,姜莺不再回头快步离开。

身后,程意傻眼了,她哪里来的夫君?也是这时程意才意识到,姜莺并非装疯卖傻,而是真的患上了失魂症。回想白天自己说过的话,程意慌了,比那天被姜怀远发现自己和姜羽苟且还慌,姜莺莫非信了?

而姜莺离开的方向,正是王府。程意快步追上,他用力奔跑,终于看见前方那个小小的身影。

王府门口灯火煌煌,照亮姜莺回府的路。姜莺走着走着心头漫上一股甜蜜,夫君觉得她怕黑才点燃这么多盏灯吗?她走至王府门口,身后程意也追了上来。

四周静谧,程意望见那道朱红木门,抬眸便是鎏金的四个大字。这道气宇轩昂的沉重木门背后,于姜家人来说却是地狱。

“姜莺——回来,不要去那里!”程意不知怎么同她解释,好像一切词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那里没有你的夫君,绝对没有!不可能有!”

这话他是嘶吼出来的,程意几乎崩溃,他感到什么东西正渐渐失去。

可即便他如此用力,姜莺只是回头风轻云淡地说了句:“我找到夫君了,你回去吧。”

“姜莺——”程意声嘶力竭地呼喊,“你会没命的,回来,回来我同你说,里面不是你的夫君,他会杀了你。姜莺!他与你是宿敌……”

可惜姜莺听不到他的呼喊,倒是惹来了王府府兵。田七雄带头,一帮府兵凶神恶煞地提刀架上程意脖颈。

而此时,姜莺用力踢开王府沉重木门,冲着空旷府宅高喊:“夫君,我来啦。”

她的声音是清亮的,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姜莺跨过门槛猝不及防撞上一堵人墙。王舒珩早已等候多时了,因担心姜莺再遭遇不测一直等在这里,如今见她好好归来不禁浮起笑意。

他等的有些久了,许是今夜溶溶月色照在小姑娘身上格外漂亮,王舒珩忽然俯身凑近逗她:“可想好了,进了这扇门,这辈子都是我的人,逃不掉的!”

姜莺仰头,面上浮现一丝疑惑,她又不蠢为什么要逃呢?好不容易才找到夫君的,况且她的夫君这么好,一辈子怎么够啊!

“那个……只有这辈子吗?”姜莺拽着夫君衣袖,有点不好意:“我们商量一下,下辈子也是好不好啊?”

王舒珩怔住,这完全是他没想到的回答。

“好不好呀?”姜莺还在期待他的答案。

王舒珩抬眼看到门外被府兵压制的程意,他脸色涨得通红,即便如此还在奋力反抗。两人目光隔空对上,王舒珩忽然感到一股快意。

他答:“好!”

方才等待姜莺时,他便想过了,只要姜莺在他身边一日,他自会护她一日。若以后姜莺的失魂症治好,无论出嫁还是留在王府他都依。

现在,就依小姑娘的意思好了。

“那人在说浑话,你莫要当真。”王舒珩指着程意说。

姜莺点头,她知道的。那个坏人,方才不光说夫君的坏话,还要阻止她找夫君,若非念及自己是经他提醒才翻越白墙,姜莺一眼都不会看他。

“我不当真,夫君也不许当真,夫君对我好我知道。”

王舒珩笑了下,捂住姜莺耳朵带她飞快离开大门。同时递给福泉一个眼神,福泉立马就懂了。

片刻后,福泉从王府出来,压着程意的府兵瞧福泉管事面露凶光,不禁心生畏惧。他们知道福泉此人虽面目温和,平时以笑待人,但背地里的黑心手段比谁都多。

果不其然,福泉上前冲程意腹部就是一脚,骂道:“你们这帮不中用的东西!人都闹到王府来了还客气什么,动手打一顿不就老实了!再骂骂咧咧就割了这小子舌头!”

*

今日整个白天几乎都在哭,姜莺的眼睛早就肿了,鼻头也红红的。王府下人已经重新做好晚膳,热乎乎摆上桌。因为想到姜莺初次来王府时,特别馋那道栗子糕,一个人就吃光了一碟,所以福泉特别吩咐厨房务必做这道甜点。

以“王妃”身份顺利回府的第一顿晚膳,姜莺胃口并不好,就连栗子糕都只吃了一块。旁边孙嬷嬷一直转着乌溜溜大眼观察这位冒牌王妃,心说怎么胃口跟猫儿似的,吃两口就不吃了。

只有姜莺知道,她这是情绪大起大落闹的,今儿实在太累,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她回卧房不久,王舒珩就跟了进来,问她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这会夜已经很深,四周阒然无声。姜莺不知为什么,忽然紧张地开始手抖,视线不经意与王舒珩撞上,她慌乱的低下头。

“没有,是我眼睛哭肿了,明天一早醒来肯定很难看。”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王舒珩心生疑惑。他不明白胃口好不好和眼睛哭肿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用眼睛吃饭。他本不想回应,又想起福泉的箴言:对女子不能冷淡。

王舒珩便赞同地嗯了一声,“难看几日不打紧。”

难看?

对姜莺这种爱打扮爱穿新衣的女子来说,难看一日都不行,更莫说几日。她想到个消肿的法子,便急急忙忙说:“夫君能不能帮我叫人煮一个鸡蛋。”

除了孙嬷嬷,王府下人都是男子,王舒珩习惯独处自小院中除了福泉不留其他人。因姜莺在玉笙院,这下福泉也省了,有事只能麻烦孙嬷嬷。

王舒珩以为她饿了,叫孙嬷嬷去办。吩咐孙嬷嬷时,还想着姜莺晚膳吃的少怕一个不够,叫厨房煮五个。

孙嬷嬷年纪虽大,手脚却勤快,没一会端着五只煮鸡蛋进了卧房。她退出去后,姜莺拿起一只鸡蛋剥壳放在眼睛周围热敷。王舒珩从净室沐浴完出来有点惊,却听姜莺解释说:“这样可以消肿。”

热敷完眼周,姜莺还凑到他跟前,问:“夫君看看,是不是不难看了?”

他这才慢半拍反应过来,姜莺似是在意他那句无心的难看。其实也看不出来消没消肿,但王舒珩知道症结所在,这回总算给出了姜莺满意的答案。

“好看。”他说。

姜莺如愿被夸了,反而很不好意思。她眼睛不自觉瞟向那张垂花柱式拔步床,记起书里曾说过夫妻生死同衾……两个人躺一张床上,也不知夫君会不会嫌弃她睡相不好。随即想到两人已经成婚一年有余,又是青梅竹马,她的丑事夫君肯定都知道。

想到这,姜莺放松了些。她脑海中思绪纷纷的时候,王舒珩已经在身上披了件长衫,指着净室说:“沐浴完了你先睡,我还有些事情,不必等我。”

说完他要出门,姜莺追了出去:“夫君要去哪里?”

“哪儿也不去。”姜莺那副紧张的样子,让王舒珩声音软下几分,说:“就在隔壁书房,你有事叫我,听得见。”

姜莺眼睛趴在门缝上,等了一会果然看见隔壁屋子亮起来灯光,窗户上映照着夫君读书的侧影。知道这人没有骗她,姜莺便解开衣裳盘扣进了净室。

净室里头摆放着一只木桶,旁边布巾,薰花,澡珠一应俱全。热水是现成的,姜莺泡到水快凉了才起。她起身用布巾把身子擦干,又轻揉湿哒哒的长发。穿衣时才发现旁边架子空空如也,她忘记带衣服来净室了。

怎么办?

姜莺纠结了好一会,虽说屋里没别人,但无论如何赤/裸走出净室这种事她绝对干不出来!然后,她就想到了夫君。

既是夫妻,给她递衣裳没关系吧……

早在姜莺来之前,王舒珩做好了打算。每晚以事务繁忙为由让姜莺先睡,等姜莺睡熟了他就宿在书房,翌日再早早去卧房穿衣。这样就能制造两人同榻而眠,但作息不同的假象。

况且王舒珩本就起得早睡得晚,和姜莺这种大小姐的作息完全不同,解释起来并不费劲。他计划得好好的,且对这个计划的成功性隐蔽性颇有信心。

然而,王舒珩到底低估了姜莺。

手中兵书看了一半,书房一角铜壶滴漏转眼来到亥时。今儿累了一天,姜莺也应该睡了。他出门往卧房而去,打算亲眼确认一下。

哪知出书房一看,卧房门窗泄出一片暖色的灯火。王舒珩转身折返,正欲回书房再看会书,卧房内忽然传来喊声:“夫君——”

他第一反应是姜莺出了什么事,疾步推门进卧房却没有看到人,这时候声音又起:“夫君你在吗?我在净室。”

人在净室,王舒珩自觉离的很远,扬声问:“何事?”

“我忘记把里衣带来净室了,夫君找找递给我一下。”说罢,还补充道:“快一点,水凉了,我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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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一般晚上九点,有事就会迟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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