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 乔似月,乔孙氏马三等人被圣上定罪后,游街押至大理寺重狱之时, 乔棉和烈山正领着粽粽在热闹的长街上闲逛。
乔棉已经知道烈山为了给他出气恶整了乔琦, 也知道整个永庆侯府被乔似月牵连,一夜之间,大厦将倾。
那浩浩汤汤的官兵马车从他们身边路过, 周围百姓都在指指点点, 还有些曾被杀害的丫鬟小厮的亲人父母一边哭一边冲他们扔脏鸡蛋烂菜叶。
乔似月还算好些, 因为她有孕在身牢笼四面围了一层粗糙的黑布, 而马三和乔孙氏则是被打的狼狈不堪,那乔孙氏如今一点也没有侯府夫人养尊处优的模样了,双目呆滞,满脸脏污。
粽粽趴在烈山肩膀上,指着最前面的车笼道“爹爹,是耍刀刀的叔叔!”
“叔叔为什么在牢笼里呢?”
烈山道“因为他害了很多人。”
粽粽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摇头晃脑道“那叔叔在笼子里可就看不见他有胡胡的宝宝了啊。”
“自作孽不可活, 粽粽长大以后要光明磊落, 正义行事, 不然你也会见不到爹爹和弟弟。”
粽粽圆眸微缩,竟吓得蓄上水汽“宝儿是个好孩子!宝儿不要离开爹爹!”
正给糕糕选拨浪鼓的乔棉, 听到粽粽的哭腔赶紧回头, “宝儿这是怎么了?”
粽粽不肯在烈山怀里待了, 赶紧往乔棉那伸手“爹抱, 爹抱!不要大爹爹了!”
乔棉将粽粽抱起来用眼神询问烈山,而烈山则一脸坦荡。
要不是在大街上粽粽都想化成原形在爹里团成个团儿。
呜呜呜,离开爹爹被关在笼子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乔棉听着孩子前言不搭后语的抽泣, 也明白了事情原委,狠瞪了眼烈山“谁让吓他的。”
烈山脸上的严肃一秒破功,赶紧讨好的拦着乔棉的肩膀往回走,“为夫错了,下不为例,阿棉不要生气。”
乔棉用胳膊怼他一下,“以后不要吓他,粽粽这么小,哪里听得懂你的大道理!”
一家三口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
那笼里的乔似月则是瞪着一双血红的眼,透过粗糙破烂的黑布将那一家三口的模样看的清晰,她的嘴被牢牢堵住,嗓子眼只能发出不甘和心死的闷哭声。
短短数月,她就从侯府嫡女,段家二奶奶成为狼狈的阶下囚。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曾被她视为草芥蝼蚁的庶子!
最可笑的是,她又从未与现在的乔棉真正对上,她宁可乔棉对她破口大骂,指着她鼻子以胜利者的姿态落井下石,也比她像跳梁的丑角,一个人嘶吼恐惧强,而那乔棉却站在一边只是动动手指,就轻易的定了她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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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姨娘和乔琦来找乔棉时,乔棉并没有多惊讶,而是让下人将他们带到堂厅来。
此时府里只有乔棉,烈山带着粽粽和糕糕进了宫。
乔星知道烈山身份后惊的说不出话,好几天看到烈山都忍不住用敬称,所以如今对乔棉曾是永庆侯的庶子的事倒也没有多么不适应。
不过有些事情她也渐渐明白过来,她与兄长并非亲生兄妹。
乔星见着乔棉要去见那二人,有些急道:“兄长,我去叫些护卫也跟着进来可好?”
“不必如此。”乔棉淡笑“也就几句话的事。”
乔棉到堂厅时,离老远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琦儿,一会儿你这样…可怜些…他心软…听娘的准没错。”
乔星听到他们不要脸的偷偷算计兄长气的眼睛都红了,却见乔棉面上淡然,讽刺一笑“这样才是真正的他们,永远自私自利。”
玉姨娘和乔琦听到脚步声赶紧坐直,玉姨娘一见到乔棉就扑了过去“阿棉我儿!”
乔棉微微一侧身,玉姨娘扑了空,她面带悲凄的转过头“阿棉,你,你这是连娘都不认了。”
乔棉看了眼脸上带伤,一脸讨好的乔琦,又看向脚边的人,他悠然道“你说你是我娘,那我生辰年纪几何?乳名为何?六岁时因何差点丢了命?爱好吃酸或甜?”
玉姨娘一噎,伸着手想勾乔棉“阿棉,娘,娘当然知道,娘怎么会不知道呢!”
乔棉又躲过她那只手,冷笑“若不是我长得像你,怕是今儿随便过来个人你都能当成是我?我说的对不对?”
“阿棉!”乔琦坐不住了,赶紧扶起玉姨娘,“你怎么能这样对娘说话,她怀胎十月生下你,你怎如此绝情?”
“生而不养就是对的?为了攀附嫡女嫡子,让六七岁的孩子在寒冬腊月穿着薄衣去梅园采梅这是对的?让孩子几个馒头就着雪水挨过数个冬日就是对的?冷眼旁观仅十六岁的亲生子被许给六旬老者就是对的?”乔棉清眸泛狠,直视那厚颜无耻的二人“论绝情我比上不你,更不比不上她。”
玉姨娘被吓得一颤,期期艾艾的哭“阿棉,娘也是迫不得已,娘,娘是有苦衷的啊。”
乔棉深吸一口气,掩住怒气,“说吧,你们今儿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你们说了也无用,”他一顿,那张清丽的脸上露出个冷笑“我,一分银子也不会给你们!”
玉姨娘和乔琦对视一眼都急了“乔棉!你怎如此畜生不如!”
“我虽没养你,可我生了你,你怎么能不养我?”
“你想让我养你?”乔棉拍掌笑“好啊,我就像当年你对我那样对你如何?”
玉姨娘气的脸色通红,“你!”
一向温润清冷的乔棉头一次如此尖锐,他道“二位还是请回吧,今儿让你们进来也不过是想把话一次数清,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乔棉与你永庆侯府上下再无瓜葛。”
“来人,送客!”
几个冷面小厮立即上来拉人,玉姨娘恼羞成怒扯着嗓子骂些脏话,而乔琦见乔棉油烟不进,又看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更是怒火中烧,他一边被推的踉踉跄跄一边呛道:“乔棉,你不要太得意,你以为你真的能入了东宫,就算你入了东宫,堂堂太子也不会对你从一而终,你不过是个哥儿,不过是个男妾,你的下场比我们更惨!你等着吧!”
然而话音刚落,乔琦就被一股力量踹出老远,玉姨娘当即就扯着嗓子喊“琦儿!”
来人身高体阔,着玄衣,深眸阴沉。
正是烈山。
他声音极冷,似要杀人“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妄议我与夫郎感情!”
因赌石一事乔琦已被烈山吓得有了阴影,在知道这人身份后,恐惧更是加深。
乔琦吓得发抖“白,白公子,不,不殿下……”
烈山本就恨这二人欺负他夫郎多年,这又听到那些侮辱阿棉的话,简直是火上浇油,还想抬脚踹他,只听乔棉在上方冷冷道“行了,烈山,让人把他们赶出去,以后不准踏进三庵街一步,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玉姨娘和乔琦一听,肺都要气炸,奈何面前这人威压太盛又身份尊贵,他们可没有胆子当着这人面造次。
乔星早就对这二人深恶痛绝,听到兄长发了话,上前一步,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堵了他们的嘴,把这两个人从后门丢出去!”
“是,星姑娘。”
待人都走光,这场闹剧也终于结束了。
也是在这时乔棉才恍然发现,她对于玉姨娘当真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了,那个曾经想要娘抱,想要娘疼的瘦弱孩童也早在从京城逃到千里顺安途中彻底消失死去了。
烈山坐在乔棉身边,郑重道“阿棉,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也只会有粽粽和糕糕这两个孩子。”
乔棉收敛情绪,朝他一笑“乔琦一句发疯的话而已,你怎么还认真了?”
烈山道“今日进宫,两位父亲与我说起册封一事,父亲想要在来年开年之初封我为太子,我拒绝了。”
乔棉不意外烈山的做法,“那父亲可有生气,可问你为什么?”
烈山道“一开始是生气的,不过听了我的解释后他独自生了会儿闷气,又让我回来好好想想。”
“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不想如他和父亲那样,终其一生都困在那座漂亮“府邸”里。”烈山道“等孩子们大些,我还想与夫郎游遍天下,赏山河万里。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与夫郎长相厮守,国家天下不在我志。”
乔棉心中感动,面上忍不住笑道“陛下生你气,定是怨你只顾儿女情长,不顾江山社稷。”
烈山摇头“倒也未必。”
“怎么说?”
烈山认真道“我很是怀疑两位父亲只是想赶紧把这个摊子扔给我们,他们夫夫二人好去游山玩水,逍遥自在。”
乔棉:“……”
不是吧?
而另一边,皇宫。
齐盛懿气的不轻,冲一边慢悠悠喝茶的白翌凶道“你还有闲心喝茶,你儿子不上钩,咱们出游计划又要拖了!”
白翌将另一杯茶送到他手边“急什么,也就再等两三年而已。”
“什么意思?”
白翌老狐狸似的笑“儿子不愿意当太子,不是还有孙子。”
齐盛懿眼睛一亮“你是说?粽粽?”
“曾有帝王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咱们粽粽虽然贪顽,可身具天赋又聪慧非常,一定也能坐好这个位子,等他再大些不愿意坐,还有更聪明的糕糕……”
齐盛懿满眼狡黠的接过话头:“而且,儿子那么小就当皇帝,面对众多朝臣,这做爹的能放任一个孩子被欺负吗?到头来,阿慎这小子还得伸手帮忙!”
说着齐盛懿就站起来:“来人呐,册封大典不变,朕要重写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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