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余询的面色由青转白, 他死死咬着牙，但却又无法反驳宋词的话。

因为这都是他自己说过的东西，倒也不能打自己的脸。

余询憋了半天, 最后只强撑着气势道：

“那你也不就一个人, 要我们让开做什么？”

听见这话，宋词笑了一下，抬手揉了一把容诗翊的红毛：

“我家容容想打球, 我给他清场子, 不行？”

容诗翊听着这话有点奇怪, 但宋词这是在帮他说话, 他也就没挑宋词的刺，连这人揽着自己的手都默许了，甚至还顺着说道：

“他给我撑场子，不行？”

此时教学楼外的人都已经聚了过来，在不远处围着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听见这一句后，人群中传来了不少激动得倒吸冷气的声音。

容诗翊倒没多在意吃瓜群众是什么反应, 他只冲余询扬扬下巴：

“还不走？我们十班也不是不讲理, 想打我们就一个班占半场, 井水不犯河水。不想打就乘早滚, 别在这浪费大家时间。”

八班有人不想和宋词作对，于是拉了把余询的衣袖, 想说算了。

但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气上头了谁也不服谁, 哪可能就这么吃了瘪就夹着尾巴乖乖走, 那岂不是要被人笑话很久？

余询一把甩开那个试图劝和的人，不服气道：

“反正都要打球，那咱们两个班打一场呗, 切磋切磋？”

容诗翊犹豫了一下，这事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能决定的，于是便转头问了萧凛他们：

“打不打？”

萧凛在十班人群里看了一圈，刚准备摇摇头，却被另一个声音抢了先。

“打！他妈的，谁怂谁是儿子！”

马虎向来莽撞，他在其他人决定前就瞪着余询放了狠话。

既然已经有人撂了话，那再推脱就没面子了。

两个班留了几分钟准备时间，走到一边商量上场人选时，萧凛没忍住，对着马虎不满道：

“你丫也太莽了！我们人都不齐，三子他们翘课打游戏去了，我们上哪再找人打配合？”

容诗翊和萧凛平时都和九班杨照他们玩，跟自己班同学打得少，加上以往班赛主力有三个翻出去打游戏了，只剩下马虎一个替补，现在对上八班是真的不好说。

“我哪知道他们不在？”

“你……”

“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大话都放出去了。”

容诗翊不是很想在这纠结这些浪费时间，现在当务之急是抓个能上场的壮丁。

他环视一圈，随后惊觉自己还被宋词揽着，连忙挣脱出来。

但很快，容诗翊就意识到此时最大的壮丁不就站在自己眼前吗？于是他用胳膊肘怼了宋词一下：

“狗宋词，你会打球吗？”

宋词笑了一下，露出他的小虎牙来：

“宋词，无所不能。”

“把你能的。”

容诗翊冲他翻了个白眼。

话虽说得嫌弃，但有了宋词，容诗翊莫名其妙就有那么一点安心。

可他那丝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宋词突然低声对他说了句话：

“但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宋词不做吃亏的买卖。”

宋词说话时，温热气息擦过容诗翊耳廓，惹得他鸡皮疙瘩密密麻麻起了一身。

他往远站了半步，硬着头皮道：

“说，让我做什么？”

“没想好，先欠着吧。”

说罢，宋词揉了一把容诗翊的头发，走到一旁的长椅边，放下了自己的外套和手里的饮料。

到最后，十班这边有容诗翊、宋词、萧凛和马虎，还另外拉了一个高个子男生，这样一个现场凑出来的队伍，对的却是八班的班赛主力阵容。

几乎所有人都不觉得十班会赢，但等到球赛开场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好像想错了。

虽然十班这个队是现凑的，马虎和另外一个男生打得一般，可宋词却和容诗翊打了一手好配合，加上他个人能力极强，倒也能勉强把分拖上来。

“天哪，我以为宋词只会学习的，他以前参加过运动会吗，我怎么好像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打篮球？”

“一班学霸在运动会不大多是凑数的？他好像除了开幕式的发言就没再出现过，深藏不露啊。”

围观人群中不乏类似的讨论，云晴晴站在一边看得紧张，捏紧了小拳头。

她左右看看，见平日里散沙一样的那群学生也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战况，毕竟这是一场关乎班级荣誉的比赛，十班那微弱的班魂好像也燃起了那么一点。

上半场进行到尾声，八班余询进了个三分球，球稳稳落进筐里，引起八班同学们一阵欢呼。

“余询牛逼！八班牛逼！！”

八班有个男生喊了一嗓子，一时气势高涨，口号声响彻篮球场。

云晴晴抿抿唇，而后将双手拢成喇叭状，喊道：

“十班加油！小红最棒！！”

听见“小红”这个名字，容诗翊脚下一滑，球差点飞出去。

而周围的同学们在短暂的哄笑后，也团结了起来。

他们相互看看，而后学着云晴晴的样子，让属于十班的一声声“加油”盖过了对面人。

在自家同学的一声声加油打气中，容诗翊被八班一个高个子男生拦下，他没有一丝犹豫，转头就把球抛去了宋词的方向。

宋词稳稳接过，他迈着长腿，在对面拦过来时来了一个漂亮的转身过人，随后弹跳起身，在上半场的最后一秒中将篮球扣进筐内。

篮球将篮筐上的兜网带得弹起，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十班以一分领先的优势结束了上半场。

“奈斯！！！”

容诗翊离宋词最近，在哨声落下的时候，他脸上是难掩的兴奋。

少年身上白色校服沾了些灰，他拨开身边的人，直直跑向宋词，跟个树袋熊一样扑到了他怀里。

宋词被他扑得后退几步，随后鼻间漫上熟悉的草莓奶油味，和以往不同的事，这次还带了阳光的味道。

他喜欢看容诗翊笑，他笑的时候，感觉全世界的美好都在他眼睛里。

“帅啊宋词！！！”

容诗翊向来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他激动得不行，直到宋词抱着他在原地转了个圈圈才从他身上跳下来。

打篮球消耗不小，容诗翊用手给自己扇扇风，一路走到休息区的长椅那边，但走近了才想起来自己上体育课忘记带保温杯了，一时皱起了眉。

迎上来递纸巾的云晴晴注意到了这点细节，于是问：

“小红，我给大家买了奶茶，你喝吗？”

容诗翊摇摇头。

奶茶这玩意太腻了，压根不解渴，还不如不喝。这样想着，容诗翊抿抿嘴唇，往身旁瞥了一眼，正好看见宋词手上那瓶自己送给他的饮料。

宋词正准备拧盖子，他看见这红毛眼巴巴的眼神，有点好笑，于是伸手递给他，提醒道:

“我喝过了。”

“啧，不嫌你。”

容诗翊快渴疯了，他接过饮料拧开盖子，而后瞥到了不远处的马虎，于是急急灌了两口，喊了声马虎的名字，顺手又把饮料递回给宋词。

“马虎，刚才怎么失误那么多次？”

容诗翊皱皱眉。

“手感不好。”

马虎没打好，自己心里也正憋闷着，一时有点不耐烦。

“手感不好传个球总行吧，也没要求你必须进球，团队游戏，上点心。”

容诗翊抬手拍拍马虎的肩。

宋词站在一边，眼含笑意地看着小红毛布置战术，自己悠哉地喝了口饮料。

下半场很快开始，十班有了上半场的优势，士气比前面高出不少，原本只是围观的同学也笑闹着给自己班同学加起油来。

但情形似乎不容乐观。

八班前面吃了亏，也知道宋词是对手的绝对主力，因此改变了战术，针对宋词严防死守，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

这样的情形下，队内能靠的就只有容诗翊和萧凛。

但只靠他们俩显然不够，战况变得焦灼起来，加上频频出错的马虎，十班只能勉强追上分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比赛就要结束，十班以两分之差领先，胜利在望。

同时，马虎抓住了对手失误，抢到了球。

马虎往容诗翊那边看了一眼，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把球传过去。

但他们已经领先了，自己不传也没多大问题，反正就剩下几秒钟时间，投个篮，进了锦上添花，失误了也还是稳赢。

想到这，马虎避开容诗翊的眼神，自己做了个投篮的起手动作。

谁知就在这时候，马虎手滑，被身前的余询眼疾手快地截下一球。余询抓住机会，在吹哨前进了个漂亮的三分，在最后一刻扭转局势，超越十班赢得胜利。

八班那边爆发一阵欢呼声，情绪浪潮要把场上几人淹没了。

“卧槽，马虎你干什么呢？刚那一球长眼睛的都知道不该投，你都看见容容那边没人，怎么不给他？”

在一片哄闹中，萧凛过来推了马虎一把。

“我以为我能进！”

马虎也是个倔脾气，球赛输在他手上他也不痛快。

他看自己当了一整场的混子，原本想最后耍个帅，可谁知会发生这中事。

“你觉得你能进，你刚刚失误多少次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萧凛气得上头，刚准备再和马虎争论几句，就被容诗翊拍了下手。

抬眼，余询正抱着篮球笑眯眯走过来，那拽样，让人恨不得给他脸上来两拳：

“承让承让，看来三中第一也不是样样第一，三中倒一倒是哪都不行。”

“别这么说，把你牙打掉我还是可以的。”

容诗翊学会了宋词最擅长的方式，凉凉笑着回敬过去。

随后，他冲余询扬扬下巴：

“愿赌服输，我们撤了，你们玩。”

容诗翊虽然脾气算不上好，但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这就去长椅上拿了外套，自己先走了。

十班人见此，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操场，每个人都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甚至到回到教室的时候也是一片死气沉沉，完全没有往日乱哄哄的样子。

容诗翊去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他路过宋词的桌子，凑到他身边翻了两页书。

他还记得自己是语文课代表，于是扬声提醒道：

“下节语文课，预习一下五十三页哈。”

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应了，容诗翊也没多在意，直到有个男生出声道：

“容哥，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

容诗翊抬眼看过去：

“不然呢？去八班约一架？没出息样，别干那丢人事，咱玩得起输得起。”

“可那姓余的说话太难听了！而且三子他们都不在，这场比赛根本不公平！他们就是趁人之危！”

“再怎么不公平，这比赛应下就是应下了，输了就是输了。咱班不团结，比不过人家也不冤。”

容诗翊翻了两页书。

他这话一出来，倒也没人再反驳了，十班的沉默和楼道里的哄闹形成鲜明对比，只有偶尔的翻书声。

确实，他们不冤。虽然余询话说得难听，但的确是事实。

被文化节刷下来的是他们，成天不学习就知道惹祸的也是他们，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他们除了骂脏话和动手好像也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抱歉了。”

一片死气间，马虎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讲台上，对着下面的同学们深深鞠了一躬：

“是我太冲动要跟他们打比赛，还打输了，连累大家丢脸。”

马虎弯下腰，久久没有起身。

直到教室门口传来女孩子皮鞋跟的声音，云晴晴把手里的教案放下，拍拍马虎的肩膀，安慰道：

“没关系的。”

其实云晴晴当十班的班主任也有几天了，但一直没什么威慑力，有时候说话还没她的语文课代表管用。

但今天是云晴晴站在学生前面保护他们，也是云晴晴带头给他们喊口号，大家对这小老师改观不少。

教十班的老师大多是放养，没几个认真的。

只有云晴晴是真的在替他们考虑、在为他们着想。

沉默许久，前排有个小女生委屈哭了：

“老师，我们真的很差吗？”

本来大家都因为文化节的事情生气，今天又来这么一记重锤，让原本没心没肺的小混子们第一次怀疑了自己。

“他说我们是垃圾诶……”

“确实，上次不就因为咱班出事，还让三中上报纸了。”

“去年咱们还气跑了三个老师，听说老师们都不想带咱们班。”

教室里一片唉声叹气，容诗翊课文都看不进去了，他有点受不了：

“大家，振作起来啊。人家嫌咱们不争气，咱们争口气不就行了？人家说咱们混，咱们摆出个态度来给他们看，很难吗？”

“容哥，你说的这么简单，但咱们哪个不是混过来的，要真有那么容易学，一班二班那些学霸那么刻苦干什么？就算现在开始学，哪还有救啊。”

“老师，如果我们现在开始认真读书，还来得及吗？”

乱声中，一个女生小声问了一句。

云晴晴沉默了一下，最后抬眼道：

“如果我说来不及，你们就要放弃吗？”

“又没让你们跟一班二班比，跟八班九班还比不了吗，能差多少？你们只管努力！”

容诗翊拍了两下桌子，抬眼时瞥见了宋词，这就灵机一动：

“咱不是还有宋词嘛！大学霸，还怕带不飞你们？”

“？”宋词瞥了他一眼。

容诗翊使劲给他使眼色，最后压低声音保证一句：

“当牛做马，都听你的。”

十班人永远想不到他们的校霸都为他们付出了些什么。

宋词眼里携了些笑意，容诗翊知道，这就是合作愉快的意思了。

“只要想学就不晚，但代价肯定是要有的。要真想学，以后自习课都归我，我从最基础的开始讲，想听的听，不想听去后面睡觉，可以吗？”

因为十班没人愿意带，除了必要的课程外基本都是自习课，大家往常的自习课都是聊天睡觉，自在得很。

此时听宋词这样说，班级一时沉默了，直到最后一个男生站了起来：

“家人们，那句话怎么说的，咱不争馒头争口气，行不行？”

十班同学们相互看一眼，像是打足了气，纷纷附和道：

“行！！！”

看着气氛回来了，宋词弯起唇角，回头看了眼容诗翊，结果正对上这家伙的视线。

容诗翊也被气氛感染了，冲他竖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