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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终有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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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外头陡然传来一阵混乱,间或有“周公子”、“周公子你慢些”的乱声,转瞬间,脚步声已到了屋外。

周北南一脚踹开了门:“徐行之!”

徐行之啧了一声:“投胎啊你。要是把门踹坏了,你得给我修好才能走。”

周北南一眼看到安歇在床的九枝灯,脸上青白之色略褪,即将冲口而出的质问也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噎得他直瞪眼:“……出来!”

徐行之把剩下的碎片打扫进簸箕里:“就出就出。瞎叫唤什么。”

九枝灯沉默地注视着徐行之的背影,一直到门扉掩上,他依然贪恋地注视着背影消失的地方。

把徐行之揪出殿后,周北南张口便质问道:“徐行之你怎么回事?你逃了元婴大典?”

“逃便逃了呗,这点小事还值得你周大公子千里迢迢跑来啊。”徐行之满不在乎。

“小事你大爷啊!”周北南气得脑仁疼,“应天川来风陵赠礼的礼官告诉我说,九枝灯中途化魔,你竟然抱他当众离去?你与他是何关系?”

徐行之挺无辜的:“师兄弟啊。不然呢。”

周北南喘一口气:“我信,可旁人信吗?那可不是单纯的元婴大典!是推举你继任下一任风陵之主的继任典仪!你他妈说跑就跑,还带着个魔道一起跑?你知道外面都在传些什么龌龊的东西吗?”

徐行之笑嘻嘻的:“那是他们自己想得龌龊,关我何事。”

周北南被气得一个倒仰:“你这一天天的就惹是生非吧!迟早你栽一回狠的就知道疼不疼了!”

说到此处,外头又有脚步声传来,不过这回的声音斯文了许多。

有弟子的引荐声传来:“曲师兄,这边。”

周北南精神一振,跳将起来:“曲驰,快过来!”

朱衣素带的曲驰从月亮门间踏入。他额上生了一层薄汗,看来亦是得了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曲驰看向徐行之,笼统问道:“……没事吧。”

他既是问徐行之有没有事,也是在问九枝灯有没有事。

徐行之一言以蔽之:“没事。”

曲驰呼出一口气:“好,那就好。”

“不是……这就没了?”周北南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曲驰,你年岁最大,倒是训他两句呀。”

曲驰行至近旁,缓声道:“训他又有何用呢。事情已经做下了,不如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三人在阶前席地坐下,曲驰和徐行之之间夹着个气呼呼的周北南。

周北南没好气地:“说吧说吧,你接下来怎么打算?让九枝灯留在风陵山?”

徐行之掰了根梅枝,在地上无聊地写写画画:“不然呢?”

“也是。”周北南嘀咕,“廿载横死,他那两个儿子正狗咬狗的,热闹着呢。这姓九的小子在魔道里没根基,挑着这个时间把他送回去,不是要他命呢吗。”

曲驰却有些怀疑:“但是魔道会放弃他吗?今日之事闹得太大,魔道那边也该听到风声了,他血脉觉醒一事是隐瞒不了的。万一他两个兄长认为九枝灯是威胁……”

周北南挑眉:“如何?他们敢杀来风陵山?”

“不会。”徐行之托腮沉吟,“四门与魔道止战已久,小灯如果不愿回去,他们也不会蠢到上门挑衅,自找死路。……曲驰和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言罢,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九枝灯的母亲。”

周北南顿觉棘手:“也是。那可怎么办?”

“多年前我与曲驰去过一次魔道总坛,是去帮小灯送家书。”徐行之头也不抬地用梅枝绘制着什么,“待会儿我打算再去一回。”

周北南霍然起身:“你要去抢人?徐行之,你——”

“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是接小灯母亲来与他团聚。”徐行之补充道,“……同时也是替小灯表明他不愿参与争斗的心迹。到时候在风陵山下修一座草堂,让小灯母亲住在里面,他们母子二人也能时时见面了。”

周北南:“……他们若是不肯给呢。”

徐行之面色淡然:“哦,那就用抢的呗。”

周北南:“……”

徐行之手下动作稍停,思忖了许久,他刚想问曲驰些什么,曲驰便绕过周北南,接过徐行之手里的梅枝,在沙地上续上了徐行之未能完成的草图:“……穿过明堂后,到这里左转。”

徐行之不无讶异:“你还记得啊。”

曲驰埋首道:“十数年前我随你一起送信,去过石夫人的云麓殿。我记性尚可,你若是不很能记得路,我再跟你去一次便是。”

徐行之一把环住曲驰的脖子,嬉笑:“曲师兄,我真想亲你一口。”

曲驰温柔道:“别闹。”

周北南瞪直了眼睛:“曲驰,你不怕受罚?上次你跟他去魔道总坛,可是足足罚了三月禁闭……”

曲驰似乎并不把可能受罚的事放在心上,宽容道:“无妨无妨。大不了这次被关上一年半载,我正好趁此机会专心参悟。等再出关时,修为说不准能赶上行之。”

曲驰性情向来如此,润物无声,待人温厚。也正因为此,四门首徒之中,威信最高之人既不是冰冷倨傲的温雪尘,亦不是跳脱无常的徐行之,反倒是看似温良平厚、无甚脾气的曲驰。

周北南看着这两人并肩谋划,着实别扭,不自觉地便探了身子过去,听他们议论,偶尔插上一两句嘴。

几人刚商量出来个所以然,便有一道声音陡然横插了·进来:“徐师兄。”

徐行之抬首,发现来人竟是徐平生。

徐平生淡然注视着他,礼节周到地揖了一揖,声调平常道:“徐师兄,师父叫我来问,九枝灯是否在你这里。”

徐行之颔首。

“那便请他到山门前的通天柱去吧。”徐平生道,“有一位名唤石屏风的夫人在通天柱下等他。”

不等徐行之反刍过来“石屏风”所为何人,他们身后的殿门便轰然一声朝两边打开了。

九枝灯一步抢出门槛:“她来了吗?”

徐平生被他赤瞳的模样惊得倒退一步,方才皱眉答道:“没错。是石夫人。”

向来淡然处事的九枝灯此时竟是难掩激动之情,急行几步,但仍未忘礼节,朝曲驰与周北南各自深揖一记,又转向徐行之,唇畔都在颤抖:“……师兄,我想去换一件衣服。”

徐行之回过神来,挥一挥手:“你去吧。”

待九枝灯和徐平生一齐告退之后,周北南才惊诧道:“……‘石夫人’?我们还未去,他母亲倒先自己来了?”

曲驰自语道:“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徐行之一语未发,阴着面色,抬步径直往山门处行去。

周北南忙纵身跃起,追赶上了徐行之步伐,边追边回头看向没能来得及关闭的殿门。

——九枝灯方才在那里听了多久?

这念头也只在周北南心里转上了片刻。很快他便释然了。

……听一听也好,让这魔道小子知道徐行之待他有多用心,以后专心守在徐行之身边,安安静静的别闹事,那便是最好的了。

十几年前,前往魔道总坛送信的徐行之也未能得见石屏风真容,只是隔着一层鸳鸯绣屏,影影绰绰地看了个虚影。

时隔十几年,徐行之遥隔数十尺之距,终于见到了石屏风石夫人,九枝灯的母亲。

一棵百年古松下,摇曳着一张仕女图似的美人面。石夫人从体态上便透着一股纤弱之感,弱到仿佛一阵风吹来便能将她带走,她生有小山眉,圆鼻头,分开来看很美,但却很紧很密地挤在一起,形态不错的五官偏生拼凑出了一股苦相。

她扶着树干,薄唇启张,牙齿禁不住紧张地发着抖。

九枝灯换了一身最新的风陵山常服,从上到下的配饰都取了最新最好的,几乎是与徐行之前后脚来到山门处。

在他与那女人视线相接时,女人像是被重物撞了一下腰似的,身体往前佝偻了些许,热泪夺眶而出。

“小灯。”她软声唤道。

九枝灯难得展颜,不假思索,抬步便走下了几级台阶。

然而,等他再次抬首时,神情赫然僵住,连带着步子一道迟滞在了半空中。

当年将他送来风陵山山门口便抽身离去的六云鹤,就像十数年前一样,立在他母亲身后,一身鸦青色长袍被山风拉扯着来回飘动,发出切割一般的冷响。

九枝灯脸上的笑意渐次退去,被苍白一寸寸蚕食殆尽。

六云鹤乃廿载至亲至信之人。

廿载横死,两子争位,魔道内部正是风起云涌、勾心斗角之时。此时,六云鹤带着九枝灯之母来到风陵山,所为之何,昭然若揭。

——看来,他对那野心勃勃的两子并不满意。

若能扶植流落在外的九枝灯为魔尊,那么,在魔道中树大根深的六云鹤,便有了一只绝好的、用来掌权的傀儡。

现在他便来接他的傀儡了,用傀儡的母亲作为筹码。

倘使九枝灯不随他回去,那柔弱的、一阵风刮过便能折断的女人,下场如何,不难想见。

他身后的三人也已明白过来。

徐行之肩背绷成了一块铁,他难得发怒,唇角都憋忍得颤抖起来。

周北南侧目看向徐行之,神色几度变换后,别扭地拥住了他的肩膀,大力拍打了几下,附耳道:“若是要上,叫我一声,我们三人齐齐动手,不愁打不死他。”

“不可。”眼力极佳的曲驰断然道,“……石夫人腕上有一脉红线,该是被那人动了什么不堪的手脚。……也许,那是同命符的印记。”

徐行之的后背突然山洪暴发似的,无望地松弛了下去。

……魔道同命符,至邪至阴,生死同命。唯有施符者方能解绑,中符者则无知无觉,符咒一旦种下,施受双方便共用一命,施者若死,受者亦死。

这也就意味着,徐行之他们对六云鹤动手,便等同于送九枝灯的母亲去死。

九枝灯如若不从,结果同样可以预见。

然而,那温柔且愚昧的女人却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牵系着什么,她对于九枝灯的望而却步甚是诧异,甚至涌出了些委屈又激动的眼泪来。

“小灯,你不记得我了吗?是我呀。是娘呀。”

九枝灯远远望着她,唇畔抖索。

过去,倘若没有她在,九枝灯怕是活不到进风陵山的时候。

现在,倘若有她在,九枝灯就必然要弃风陵山而去。

九枝灯脚腕重如铁石,似乎再往下踏一步,他就要跌入深不见底的地方去,再不见天日。

然而,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他必须做出选择。

九枝灯站在他走过无数遍的青石台阶上,往下迈了一步,又一步。

看起来艰难万分的一步,实则那般轻易地就踏了过去,仿佛将一块石头投入深渊,本以为会粉身碎骨、撕心裂肺,谁想真正落地时,也就是不痛不痒地跳动了两下罢了。

他一步步走向六云鹤,一步步远离徐行之。

走下五阶之后,他霍然转身,双膝跪地,衣袂翻卷宛若流云。

他将头狠狠抵在石阶之上,一字字都咬着舌尖,仿佛只有使出这样斩钉截铁的力量,才能把接下来的一席话说出口:“魔道九枝灯,谢徐师兄多年照拂恩德。今次……返还总坛,一去不还,还请师兄今后,多加餐饭,照顾身体,勿要……”

说到此处,九枝灯拼尽全身力气,将额头碾磨在地上,恨不得就这样死在此处。

好在他终于是将该说的话说出了口:“……勿要着凉。”

十数年的光阴,不过是石中火,隙中驹,梦中身。

大梦方觉,是时候离去了。

徐行之用力睁了睁眼睛。

“走吧。”徐行之用叹息的语调笑着,“没事儿,走吧。”

他俯下身,把九枝灯拉起,替他拍去膝盖上的浮尘,伸手在他左胸胸口轻点了一记,又点了一记:“守持本心,各道皆同。”

九枝灯不敢再看徐行之眼睛,甚至没能应上一声,便仓促地留给他一个后背,直往松树前走去。

徐行之亦转身,朝门内走去。

二人背对背,相异而行。

走出十数步的九枝灯心念一动,猛然回过头去,却只捕捉到了徐行之翩跹而飞的缥色发带。

他想唤一声“师兄”,然而这两个字却重逾千斤,堵在他喉腔内,吞吐不得。

他求师兄将他留下,师兄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他此刻要走,师兄亦然笑着说,走吧。

师兄顺从包容他的一切,但他给师兄留下了什么呢。

九枝灯想得浑身发冷,但石屏风却已是等不及了,快步上前去,将九枝灯拥至怀中,柔声道:“你这孩子,云鹤只是说带我来看一看你,也没说要让我带你走呀。”

越过石屏风狭窄细弱的肩膀,九枝灯看向六云鹤。

六云鹤唇角微勾,眸光中志在必得的傲意,让九枝灯的神情一寸寸阴冷下来。

数年不见,石屏风有无穷无尽的话想与儿子说。她执起九枝灯生有剑茧的手掌,道:“云鹤告知我你魔道血脉已然复苏,我实在是坐不住,便求他带我来看一看你。这些年你在这里过得很不好吧,是娘当年软弱,护不住你……”

“很好。”九枝灯生平第一次打断了石屏风的话,“我在风陵,一切安好。”

暮色将至,阑干碧透。

九枝灯随石屏风下山时,想道,他或许再没有机会看到风陵山的星空了。

为了留住那仅有的一点想念,他一直仰头望天,然而,直到他离开风陵境内,才发现天空阴云密罩,竟是要落雨了。

……他终是没能看到风陵今夜的星辰。

夜色已浓,雨丝淅淅沥沥地飘下。

清静君最爱观雨饮酒,于是,在结束与广府君的夜谈后,他持伞返回浮名殿,却远远见到一个人影斜靠在廊柱下。

他微叹一声,缓步走去。

而那人听闻有脚步声,便睁开了倦意浓郁的双眼,摇了摇自己已空的酒壶,轻笑道:“……师父,你这里还有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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