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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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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明天开始解蛊,又要废一番心力。

霍裘轻轻地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红润的脸蛋,声音轻柔许多,“孤心中有数,累了就早些歇着,嗯?”

唐灼灼乖乖地点头,霍裘才有些不舍地收回了手,起身出去了。

隔着数层的床幔,唐灼灼身子放松下来,纤柔的手掌抚住了脸,露出一双含水的杏眸,盯着头顶玄色的花纹失神许久,最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能再沉在前世凄苦的记忆里,那时的唐灼灼和现在的不同,霍裘也不同。

前世无数次争执过后的心灰意懒和如今他们相处的场景截然不同。

这一天所遇颇多,唐灼灼也累了,几乎头沾上枕头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绵软的床榻上充斥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味道。

那是霍裘身上的淡淡龙涎香。

而另一头,霍裘才出了内殿就进了书房,面上的寒意尤为浓烈。

李太医和寒算子都在里头候着,见他来了皆是起身抱拳行了个礼。

霍裘坐在宽大的紫檀椅上,瘦削的手指轻轻点在椅背上,不疾不徐地敲打着,眉头皱得厉害。

李太医沉吟片刻,而后斟酌着开口道:“殿下,解蛊圣手江涧西行踪不定,性子古怪,太子妃应当未与此人接触过。”

霍裘掀了掀眼皮,声音里寒气十足:“那太子妃是如何能有把握解了这蛊的?”他站起身来,压迫感十足,“你不是说只有江涧西能解了此蛊?”

李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半晌答不上来。

毕竟是他笃定地说只有江涧西能解了此蛊,不然就只有剩下那个法子可行。

哪里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太子妃。

寒算子摇了摇手上的羽扇,突然开口:“殿下,臣本不该妄议太子妃殿下,但事有轻重缓急,臣斗胆一问,太子妃可是真有把握,还是……”

他的话意味深长,其中的意思大家都懂。

是真有把握,还是借机报复殿下?

毕竟先前那样抗拒殿下的人,突然改了性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殿下亲近,其中变故,不得不让人多想一层。

霍裘眯了眯眼,半晌后缓缓摇头,道:“她说有把握就是有把握。”

唐灼灼性子如何,再没有比他更了解的了,她说能解蛊就是胸有成竹,断然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且,若是她想气自己,又何须用这么个法子?

她短短一句话就能将他气得食不下咽如鲠在喉。

寒算子与李太医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一抹无奈之意。

殿下在太子妃身上,总是没有太多理智可言。

就像当初请旨平定边疆,一锤定音定下太子妃的人选的时候,他们苦苦相劝大道理讲遍也没有任何用。

寒算子扇子也不摇了,抚着胡须问:“那明日太子妃为殿下解蛊,臣与李太医可否旁观?”

话音才落,他就又添了一句:“臣也略懂一些医理医术,兴许有帮得上殿下的地方。”

霍裘轻轻颔首,转而提起今天宫宴上发生的事。

寒算子听得抚掌朗笑,“六皇子心智尚浅,不足为惧,只是言贵妃及其背后的母族是个棘手的存在。”

霍裘望了望他手臂上被蛊虫盘踞的地方,神色一厉,薄唇轻启:“再过几日,孤启程前往西江,届时京都中的事就要多麻烦你与韩江了。”

寒算子点头,面色也跟着寸寸凝重下来。

等一切事情商议妥当,霍裘才回了内殿,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脚步放得极缓。

殿里还睡着个极不省心的。

李德胜早早就将小桌案摆到了屏风外,霍裘坐在桌案前,才拿起一本奏疏就走了神。

外头风声渐歇,雨丝成帘,他沉吟片刻,丢下手中的奏疏直皱眉,最后还是起身绕过屏风去了床榻边。

殿里熏着暖暖的木棉香,他步子放得极轻,隔着层层的床幔凝望里头睡得正酣的人儿,双手负在身后,眼底漫过浅浅的笑意。

心底蓦的就定了下来。

她还在就好。

霍裘转身招来一旁的李德胜,声音压得极低:“去搬张小桌过来,将孤的奏疏也拿过来。”

李德胜也跟着笑,一扫拂尘就叫底下的人轻手轻脚将桌子抬了进来,愣是没发出一丝声响。

霍裘坐在桌案前,这会是能瞧进去东西了,但一闭眼就想起唐灼灼娇娇气气的小嚣张模样,再一忆起她粉嫩的樱唇,腹下就涌起一股子燥热的邪气。

简直不能想。

唐灼灼是被压低了的娇软女子的声音惊醒的,她先是眨了眨眼睛,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角,而后反应极慢地朝声音来源地望过去。

是几层的床幔和一堵极朦胧的屏风,屏风前还站着高大挺拔的男人,她再转头看看周身的环境,总算有些清醒了。

她这是在霍裘的正大殿。

正在这时,她又听见屏风外头怯怯弱弱的声音极尽温柔,殷勤讨好味十足。

“殿下,妾闲来无事,自酿了一坛子的梅花酒,藏在地里到今日才挖出来,想邀殿下共饮。”

赫然是钟玉溪的声音无疑了。

霍裘耳力过人,听见了床榻上的细微响动,以为她被吵得不安稳了,自然极为不耐。

“天色已晚,喝酒伤身,你且回吧。”

钟玉溪的笑容就这样生生地凝在了嘴角边,再出声时已带了深浓的哽咽,“殿下,这是妾特意为殿下酿的……”

她才被解了禁足的令,生怕霍裘将自己忘了,这才在深夜巴巴地赶过来,她原以为两人喝了些酒接下来的事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若是叫外人知道她这个良娣有名无实,至今仍是处、女之身,指不定大牙都要被笑掉。

就更没人将她放在眼里了。

可她没想到自己都如此主动巴巴地赶过来了,殿下居然仍是这么一副冷淡的样子,甚至……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隔了一堵厚实的屏风,她朝思夜想的人就在屏风那一头,偏偏她还不敢凑上前去。

霍裘眉心紧紧皱起,周身冷冽十足,若不是看在钟家还有些用的面上,他压根都想不起这号人来。

偏偏这人还不识趣得很!

“孤政务繁忙,没有喝酒的闲工夫,你回去吧。”

钟玉溪今日特意穿了一件轻薄的纱衣,此刻风一吹,只觉得透心的凉意钻到了骨子里,她弯月一样的指甲深入到肉里,仍是不肯死心地弱弱出声道:“殿下不要忙得太晚,身子要紧……”

霍裘轻轻颔首,连话都懒得再说了。

唐灼灼困意十足,偏偏还要听钟玉溪刻意甜腻的声音,才一要睡过去就被吵醒,简直烦不胜烦,小脾气就上了身。

“殿下……”她娇气地嘟囔,声音里困意十足,才开口就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声音不大不小刚够钟玉溪听了个清楚。

她顿时如坠冰窖。

唐灼灼在正大殿里?她怎么可以歇在正大殿?殿下这样严于律己的人,怎么会让她坏了规矩歇在这里?

可不甘归不甘,她还是清楚地听到有些急的脚步声和醇厚的男子声音。

霍裘掀了床幔,见到睡眼惺忪的人儿正在揉着眼睛,水眸中满是被闹醒的困意,他倏尔柔和了声音低哄:“被吵醒了?”

唐灼灼眨了眨眼睛,又斜斜地倒了回去,一副慵懒十足的模样,看得霍裘心底一软。

更何况她还娇声娇气地指着外头说了一声吵,霍裘站起身子,长身玉立寒意十足,对外头的钟玉溪冷淡十足:“你回吧。”

短短的三个字,像是一把利剑,将钟玉溪的心刺得鲜血淋漓,她还得强自咽下一口气,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气息不稳地道一声:“妾告退。”

自然是没人应她的。

满怀希冀地来,满心愤慨地回,钟玉溪走在昏黑的小道上,眼泪水止不住地流,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自己送上门让唐灼灼那个贱人打了一巴掌又一巴掌。

最叫人心寒的莫过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从始至终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素儿将帕子递给她,一边柔声宽慰道:“娘娘,这是好事儿,您可不能伤心哭坏了身子。”

钟玉溪死死地捏住帕子,目光阴寒,“好事?”

素儿忙不迭凑到她耳边道:“殿下对太子妃新鲜劲正足,等过了这一阵,发现太子妃处处不守礼节,自然就厌弃了。”

“殿下要的,可是一个安分守己恪守皇家礼规的女人。”

钟玉溪眼底阴晴不定,片刻后才低低地笑了,她道:“你说的在理,是时候去将几位侍妾请过来叙叙旧。”

素儿见她听进去了,也跟着笑了。

人多力量大,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而正大殿里,唐灼灼没骨头一样躺在软枕上,困得厉害,霍裘低低地笑,捏了捏她泛红的小脸,打趣道:“你这耳朵倒是尖。”

唐灼灼掀了掀眼皮,掩唇打了个哈欠,眼眶顿时就红了,她低低地呢喃,细声细气地抱怨:“殿下怎么叫她进来了?烦得很。”

霍裘默了默,再瞧她理直气壮毫不心虚的小模样,气得笑了笑:“你如今都睡在孤的殿里,她还进不得殿门了?”

怎么说钟玉溪也是东宫的良娣。

唐灼灼瞧他半晌,突然就掉了眼泪。

霍裘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人生头一回有女人在他跟前这样肆无忌惮地掉眼泪。

唐灼灼又困又烦,平白被人吵醒气得心肝都疼,小脾气耍得淋漓尽致。

她转过身,用被子捂住头,去了床榻里边,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霍裘见锦被下面隆起小小的一团,又气又好笑,现在就是说她两句都说不得了?

谁惯出的小脾气?

想是这样想,但身体像是自己有意识一般,低低叹息一声,将被子里娇气的一小团捞出来,露出被子里头一张泪水涟涟的桃花面。

他皱眉,细细将她面上的金豆豆擦了,才道:“如今说都说不得了?”

唐灼灼别过眼不去看他,几缕发丝沾了泪水粘在她脸上,又痒又疼十分不好受。

霍裘将她发丝一缕缕别到脑后,声音软了下来,道:“下回孤不让她进来就是了,你哭什么?傻气得很。”

唐灼灼这才转过身来,将鼻涕眼泪一股脑擦在男人的衣袖上,偏偏面上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样。

霍裘太阳穴隐隐跳了跳,眉心一阵疼。

这个没脸没皮的小东西,惯会蹬鼻子上脸!

“头疼,眼睛疼,全身都不舒泛。”她的起床气一惯大,安夏往日里叫她起床都是柔声细语不敢发出什么声响的。

她没骨头一样的睡在软枕上,眼睛半开半阖,看得霍裘眼底火光直冒。

“孤去沐浴,等会子就陪你歇下。”他有意逗她,刻意说得十分慢,颇为意味深长。

果不其然,唐灼灼身子一顿,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霍裘按下她白嫩的手指,眸色深浓如同泼墨,略带了些薄茧的手指抚过她额间,缓缓一笑。

等他的脚步声慢慢远了,唐灼灼面色绯红,彻底的清醒了,她抓过被子将自己蒙住,片刻后又浅浅地笑了。

霍裘现在不会动她,她甚至比他自己还要笃定。

因为他在乎自己,所以才不会有半分勉强。

等霍启只穿了一件寝衣上床的时候,唐灼灼还是略羞涩地别过眼去,不敢看他肌理分明的有力臂膀。

霍裘眼底沉沉闪过一丝笑意,执起一角锦被上了床,唐灼灼只觉得身边凹下去一块,紧接着就落入一处火热的怀抱。

淡淡的龙涎香入鼻,她身子微僵,而后又缓缓放松下来,任由身后的人抚着她柔顺的长发。

“殿下就不担忧身上的蛊吗?”她想了想,还是低低问出了口。

常人遇到这样的事定是惊慌失措的,可霍裘偏偏无比淡定,就是蛊虫发作也是丝毫不乱。

她这疑问存在心里一整天了。

霍裘漫不经心地答:“为何惊慌?平白叫人看了笑话。”他微微一顿,接着道:“再说,李太医不是说了还有另一个法子吗?”

唐灼灼这下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望着,瞳孔黑白分明,十分认真地道:“可那个法子……”

她突然噤了声,对上他含笑的眼眸,泄气地嘟囔:“也是,殿下不怕疼的。”

霍裘笑而不语,捏了捏她白嫩的手,软软的触感让他有些意动。

他哪里是不怕疼,这是这些疼还不足以叫他放在心上罢了。

真正让他疼得无法呼吸的,是往日她口口声声喊着他人的名字,眼底的光亮因为别人亮起的时候。

这比叫他剜肉刻骨还要痛。

霍裘寻了她的另一只手,闭上了眼眸:“睡吧,孤明早还要上早朝。”

唐灼灼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没过一会又睁了开来,正巧对上他幽深的黑眸,默了默道:“那殿下相信我能解蛊吗?”

霍裘低声一叹,估摸着她是不问出来睡不着的,将她身子虚虚一揽到怀里,低低喟叹一声道:“孤信你,快睡吧。”

见她还不闭眼,他徐徐丢下一句话,“再不睡就别怪孤欺负你了。”

唐灼灼顿时闭了眼也闭了嘴。

霍裘见状抿了抿唇,有些遗憾地暗叹一声。

只是这觉,到底是没睡好。

时值深夜,李德胜在外头低声禀报:“主子爷,郊外别院出事了!”

霍裘陡然睁了眼,连带着唐灼灼也跟着坐起了身。

郊外别院住着柳韩江一家人!

深浓的夜幕笼罩了层层的宫殿,又起了雾,灯笼在十几米开外就只见得着一团光影,为这夜更添了几分神秘。

霍裘被服侍着起了身,唐灼灼还坐在床榻上懵懵懂懂的回不过神,好容易清醒了些试探着唤了霍裘一声,就见男人长身玉立面色阴鸷,但仍是和她解释了一句。

“别院里出了一些事,孤出去一趟。”

他似是不放心,又沉声吩咐安夏:“照顾好太子妃。”

说罢,就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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