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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龟子旅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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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八头芋吗?"

"我看也是,可是,味道有点不同。煮的时候,加上了甜的和辣的作料,可是……""主要是鸡内脏的味道影响的吧。八头芋不会错。去年秋天收获的,储存到现在,可能不新鲜。如果不喜欢,就不吃吧。""嗯。""不过,加土鸡内脏炖出来的芋头,吃了能健身呀。这作料是美味的,不会那样苦吧。""噢,那就吃吧。"村川本来就喜欢芋头,又听妻子说,加上鸡内脏炖出来的芋头吃了能健身,再次激起了他的食欲,把自己的一份吃得干干净净。

"我这份你也吃了吧?"

英子指着自已盘子里的芋头对丈夫说。

"不,吃不上啦,怕不好消化。"

英子好象奇怪的样子笑了笑。

炸虾、炸鱼、炖加吉鱼杂,醋拌生缮鱼片等等,这些好菜也依次端了上来。村川松了松腰带一吃了将近两个小时。"真闷热呀!"他擦着前额的汗说。

女服务员把食用菌碗、腌咸莱以及米饭桶送来交给英子之后,听村川嘟嘟囔嚷地说:"这一带在过去就是这样,一到这个季节的傍晚时侯,海上的风就突然停止下来,气温上升。这就是海滨上的所谓夕风,也就是晚上风平浪静的意思。"怪不得海面上连个皱纹都没有,面颊上感觉不到一点微风。不知怎么,村川似乎感到神经有些刺痛,身上出虚汗,很不好受。

他突然站了起来,女服务员有所领悟地在他前面也站了起来,带他从走廊上向不远的厕所走去。

英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听到走廊上女服务员们口口声声地问候:"大姐回来啦,你很累吧。"也根据这声音估计是服务员头目回来了。

不多一会儿,村川又回到房间里来了,但是他没有坐下。而是靠在房间的门槛上站着。他脸色苍白,眼睛无目的地呆看着前方。

"那个家伙还在……"

村川精神恍惚地说了这句不完全的话。

"你说的是谁?"

英子睁大眼睛看着只站不坐的丈夫。

"……"

村川没有回答英子的问话,好象遇到幽灵似的,眼睛呆直地站在那里。

"你怎么啦?"

英子从坐铺团上起来的时候,忽听门外有人声,"里面有人吗?"从门口传进一个嘶哑的女人声音。英子迎着声音一看,有个五十四五岁的稍老一些的女人在那里恭恭敬敬地向他和她施大礼。

"我是本店的女服务员负责人。因为外出有事,没有及时前来问候,实在对不起。"她的施礼问候,对村川来说,是在他的背后,可是不知村川听到了没有,他从这位正在施礼的女人旁边挤过去,象惊兔一样跑出去了。

女服务员头目吃惊地站在那里看着村川的后影。英子也叫了一声"您……"跟着出去了。

村川顺着蓬莱阁的那条长走廊向山上旅馆的方向跑去了。他不是一步一步走上这个陡坡走廊,而是一溜烟朝上狂奔,从他身后看去,他的身影象流逝一样疾速穿过一磴一磴阶梯,两眼直视,只管狂跑,这条长走廊有10余度的坡度,约180米长,他在这条坡陡的阶梯上跑的速度不是马拉松,而是短距离的拼命赛跑。他的衬衫从裤子里露了出来,衣角在臀部象一面小白旗一样随风飘动。由于这条走廊是螺旋形的弯弯曲曲通往山上,他也是顺着这些弯曲,有时向右拐,有时朝左转,弯弯曲曲地越往上跑,身影越校他在这一段狂跑过程中,一次也不回头,一次也不停步,象鬼魂附了体一样狂奔。

英子、女服务员头目,以及其他女服务,哑然无声地仰天望着村川宛如朝云天跑去了。

5

村川雄尔一气跑五到山上旅馆前面倒了下来,待到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里时,己经死了。医生诊断后说,他死于心脏麻痹症。

根据医生的诊断,村川明显是病死的,所以没有解剖。

但是由于死得太突然,医院应该向警方报告。

"死因肯定是心脏麻痹症。180多米的长走廊,坡度又那么陡,不歇气地狂奔上去,怎么能受得了呢?就是身体健康的壮年,这样跑法,心脏也要破裂。何况他已经是62岁的老年人,更加心脏本来就不好,本人平时也很注意,可是这次为什么要这样狂跑?真是不可思议。也许有什么事把他吓地这样拼命奔逃。看来只能这样推想了。"这是医师的意见。从警察署派来非正式的法医检查了遗体之后,也同意医师的意见,认为死因是心脏麻痹症。

那么,村川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村川的妻子英子向警察提供了一条线索:在蓬莱阁的房间里,村川从厕所里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眼睛呆直地依在门框上,口里含混不清地说:"那个家伙还在。"从这句含混不清的话来分析,他大概是在走廊上遇见谁了。可是问他,他不回答,只是默不作声地呆望着窗外的大海。正在这个时候,饭店的女服务员头目进来施礼问候,村川突然跑出去了……女服务员头目名叫镰田荣子,54岁,是蓬来阁饭店的实际负责人,在那张瘦小的面颊和细小皱纹的脸上还搽着粉。

这时候荣子说:"我把实情说说吧:村川先生和我在想的人,也可以和他结婚。不过,美好理想的实现是很困难的,我没有忘掉我们的亲切友谊。用这样的方式和你离别,心里很难过,可是,如果和你见而商量,又怕你不同意,我自己也是恋恋不舍。

不得已,才下决心不通知你离开这里走了。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后来经过了解才知道,村川在5天以前就领了离开会社的退职金和工资,一分钱也没留下,全部拿着外逃了。他可能认为我在公寓里当服务员,晚上回家再帮人做些针线活,经济上没有困难,所以没有给我留下钱。我也想,他要到其他地方去,一定需要钱,假若他对我说了,我就是有很少的储蓄,也要全部拿出来给他。

"他留下的信上虽然写着让我遇到其他的好人就结婚,可是我却没有那样的心情,而是一直干着同样的工作,等了他两年多。我一直信赖的是他信上的这句话,等到重新建立起好的新生活,就回来接我。周围的人也规劝我说,那种理想恐怕没有指望了,老是那样痴情,将来怎么办呢?我听不进这些忠告,因为我那时年龄太小,对男人的欺骗一时觉悟不过来……"荣子后来也离开了那个地方到关西去了。村川雄尔一直杳无音信。他到底到哪里去了?谁也没有告诉她。她又在一家饭店里做服务工作,后来转来转去转到关西当艺妓,在宴席上卖艺陪客。那时侯又有一个向她求爱的年轻厨师。两人虽然有了关系,但是这一次她没有结婚的要求。她对欺骗了她的初恋的男人村川不但没有憎恨,反而在心里常常回忆起他某些地方的面貌特征。经过了20年、30年,她对他的回忆终于埋进尘世的沙堆里去了。

"我从蓬莱阁开店以来,就在这里当服务员,和我分别了35年的村川先生,我做梦也没想到那天能在那里遇见他。不过,我当时没有看出那就是他。分别以后经过了35年的村川,人已变老了,就是从正面看见他,也不能一下子认出他来。可是村川却认出了我,我那天去车站迎客回到蓬莱阁的时候,他在走廊上看到了我,马上就认出了我是被他在35年前遗弃的那个女人。我因为当时没认出他来,只听其他女服务员说,是山上旅馆的客人在这里吃饭,我就去他们房间向他们问候。我还没有进去,仅仅在门槛的地方向他们致礼,那个人就突然从我身旁跑出去了,把我吓了一跳。

他跑出去以后,就沿着那条陡坡走廊蹬蹬地直往上跑,不知为什么,话也不说,头也不回,只是往上狂跑,他的夫人也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跑。在他因心脏麻痹症死了以后,我才从山上旅馆的客人登记簿上知道他就是村川雄尔……村川在35年前遗弃了的女人,突然在他和夫人吃饭的饭店里又遇上了,这使他很吃惊。所以他突然逃跑出去了。他是害怕被他遗弃了35年的女人当着他妻子的面说出心中的愤恨。也可以说,让他更害怕他的妻子听到这个女人的苦诉。他现在的妻子又年轻,又漂亮。

他担心在这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当着他妻子的面,遭到我的痛骂,会出现什么结果呢?所以他在我面前一声不响,突然飞奔到那陡坡的长走廊上去了。那时候,他也许想起了他曾经留给我的信上写着,等他建立起美好的新生活之后,就把我接去。他还可能认为,如果我听说他后来发了财,有了许多公司,当了经理,后来又心满意足地从第一线退了下来,当了大股东,变成了很有钱的大富翁,那么,我就会根据他在信上的留言,要求他把我作为第一夫人。""但是,实际上,这样的恼恨我一点也没有。那时候,村川如果不丢弃我,他就没有重新建立新生活的基础,我如果缠着他不放,他就要穷困到老。假如我知道是村川来了,一定要祝贺他的发迹和幸福。可是,村川由于不了解我的心情,见了我吓得逃跑了,结果造成了这样令人痛心的悲剧……"从女服务员头目镰田荣子说的这一经过来看,村川雄尔好象是由于突然遇到了被他遗弃了35年的女子而吓得逃跑。

实际上他可能是怕他年轻的妻子责怪他。这一点从荣子的谈话中也可以看得出来。村川似乎觉察到,荣子一定会在他和他的妻子面前又哭又骂。这个过去的情人的突然出现,英子会怎样想呢?村川当然有这种恐惧心理。如果是村川自己到蓬莱阁去,那情况就会不同了。不幸的是,他是和他可爱的妻子一起去的。村川试图在两个女人面前逃走,结果摔倒了。

他在逃跑以前,在那海上风平浪静的海滨,由于天气格外闷热,再加他的心脏本来就不好,这就更加促使他心脏麻痹症的暴发。

当然,海上没有风浪,天气闷热,这和村川的死没有直接关系。急陡坡的180米长的走廊,他在这上面只管拚命地跑,这是他自己的不慎。其原因就是,被他遗弃了35年的那个女子象幽灵般地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认为这个女子在被遗弃的第35年,报仇的机会来到了,因而吓得立即逃跑。对村川的逃跑和死,多数人都这样认为。

毫无疑问,村川雄尔的遗体当然交给了他的妻子英子。妻子花高价租来了汽车载着村川的遗体。村川夫妇住过的那个高贵房间及其古老豪华的龟子旅馆,依然肃然耸立在小山上,它象一个不说话的老人,悄悄凝视着载着村川遗体的汽车,沿着风光明媚的海滨地带一溜风地跑向远方去了。

另一方面,制药会社的推销员山井善五郎,没有发现山下蓬莱阁发生的这场骚动。在那骚动发生之前,也就是村川夫妇正在蓬莱阁里大嚼鱼虾美味的时候,善五郎"收集纪念品"的活动已经完成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来,把从高贵房间取来的纪念品,麻利地数点着装进包里,然后又把皮包锁好,藏在床底下。

他轻松地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心满意足地点着烟歇了一会儿。正当这时候,他从窗口俯瞰海滨的风光,夕阳已经沉入海底,海面象人工磨平的玻璃一样,连一朵细小的浪花都看不见,但是晚霞映照在这块玻璃上,却显得更加红艳美丽。而在斜面的山谷里,黑暗的夜幕却逐渐笼罩了下来。

善五郎满足于在这个陈腐房间里的丰富收获,他心情愉快地抽完了一支香烟,就离开椅子站起来,准备出去吃晚饭。这时候,他看到了山坡上长走廊的房顶,中间虽然有的屋顶若隐若现地曲折在松林中,但它一直延续到蓬莱阁的旁边。啊,那特别客室的男女客人现在正在下面的饭店里吃晚饭呀!山井善五郎满怀胜利者的喜悦感,内心高兴地这样想。

特别客室的客人从容不迫地在那饭店里吃饭呀,我也吃饭去吧!善五郎一边想,一边警惕地把门锁好上了走廊。因为屋里藏着他的收藏纪念品,他必须把门关紧关严。他乘电梯下到1楼,来到了望海食堂。这儿有十二三名客人,都是中年以上的绅士及其相称的妇人。他们大都谈论着打高尔夫球的,游戏。

善五郎饭前要了加水冲淡的威士忌,一个人举杯祝贺自己的幸运。他心想,从这个旅馆里得到的"纪念品"为他收集"纪念品"的生涯,增添了光彩。首先,这些装饰品都是明治时代的珍贵品,不但材料质量好,也是最好的精细工艺品。从那古典特色和传统风格来看,可以称得上是"文物"。但是经过数点来看,其中属于房间装饰品的只是一少部分,把这些东西拿走了,也不会被立即发现,总之,作为高贵房间纪念象征的装饰没有破坏,他没有肆无忌惮地去肆意收集。严格说来,这种收集手段是不合法的,但在法律上又是很轻的过错,够不上什么罪名。相比之下,还是因得到丰富的纪念品感到无比愉快——只是,在收集的这些纪念品中,顺便从好象是厨房的小室里拿了一个不同于纪念品的小东西,象是什么球状的花根。喜欢"美术品"的善五郎,也很喜欢花草。他不仅注意搜集象寺庙里那样的庄严饰品,有时候遇到这些花草什么的自然美的东西,他也喜欢拿走。所以,他就把这个不知名的球状花根也装进皮包里。

善五郎一边思考着他这次收获的价值,一边吃着油炸大虾、牛肉扒,喝着咖啡。

吃饱喝足后,又回到了他的房间,再点一支香烟轻松地吸着。正在这时,他耳边隐约听到下边有人声骚动,开始,他没有特别引起注意,但是不一会儿,他看到一辆救护车从旅馆下的山坡路上急驰而去。

后来听旅馆的年轻女服务员说,那特别客室里的男客因心脏麻痹症而跌倒了,赶送到救急医院去已经死了。他听说后很吃惊。他回想起前不大一会儿,他还在走廊看见了那个老人。当时,他是和那穿着漂亮和服的女人一块,从走廊前而的四方空间,自右向左穿过走出去了。善五郎心想,这一对夫妻年龄相差太悬殊了,这对他的身体是很不相称的,这个老人一定是很有钱的大富翁。

善五郎还认为,放在厨房里的那个不知名的球状花根,可能是那个老人在他旅行的什么地方得到的。那么,这一定是一种珍贵的花。很遗惑,只有这个小的了,可能是他买来了一些,掉了一个在那里,伙房水龙头洗东西的地方被水湿过,也许是他们在那里用水洗过这种球状花根——英子当时为了给丈夫吃西非原产的催淫药,曾经到厨房水龙头上取水的情况,山田善五郎当然不知道,所以他认为那地方是洗球状花根弄湿的。

他一回到东京,就把这个球状花根拿出来,请熟悉花的朋友们来识别。

朋友们都认不出这是什么花,有点象是大丽花、天竺牡丹、西番莲、又不完全象。最后推论,也可能是这些花类中的新品种。

他又去请教花匠专家。

"啊!没见过这种东西,我从来没有摆弄过这种球状的花根,一点也不认识。也许是象你说的那种大丽花之类的新品种吧。最近出现的球状新品种花根我也不认识。

我看你把它埋在院子里,等来年5月前后开了花就看出来了。

他遵照花匠的意见,回家把这个球状花根慎重保管好。到了冬天,就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把它埋在土里,施了肥。

来年春天到了,他到小院子里去看看这个球根发没发芽,一看,连土也没鼓起来,当然看不到开花了。他想,可能是这个球根大小了,并且只有一个,不能发芽。

他想再等1年看看,就照旧放在那里。

6

村川雄尔死了1年半了。在这个时间里,英子得到了亡夫财产的三分之一左右,她用这份财产在东京银座街买了一座店铺,经过翻新改装,开了一个名叫"靖蜒"的烹饪饭店。

村川生前和他的前妻生了3个儿子,所以英子不能全部独占村川的财产。但是不管怎样,她还是得到了三分之一。就是分得这些,也是她莫大的幸运。从社会习俗来看,一个后妻过门还不到5年的时间,就能参与平分到这么一大笔财产,这是很少见的。

有些对英子怀着羡慕心里的人,常常表现出一种好奇心,这种好奇心即使不能说是恶意,也决不是好意。寡妇英子离开北陆的城市到东京去了以后,她的幸运的故事一直还在当地流传着。

后来又传说她在东京的银座街开了一座烹任饭店,当地就更流散出一种不负责任的传闻,说村川雄尔是英子毒死的。起初是村川家的女侍传出来的内部秘密,说平时,英子常让村川吃强身剂。人们就根据这个传说,推测村川是被英子毒死的。

除了社会上流传的这些风言以外,报纸上电屡次登载着有关这方面的消息,说是警察从社会传闻中得到了英子毒死丈夫的犯罪线索,并乘车外出进行侦察。在这种舆论下,北陆城市的警察署也对英子产生了怀疑,怀疑她是以和老年男子结婚为代价,目的是要得到他的巨额财产。这个怀疑从情理上来说还多少有些不足,便开始进行内部侦察。

首先从女待那里调查那所谓"强身剂",再查明这种药是从哪里弄来的,结果查到,是从市内的合法药店里买到的。药局的负责人说,这种药名叫"强精剂",实际上也就是"催淫剂",原料是西非的一种名叫"育亨宾"树粉皮内包含的壮阳碱,从成分上来说也叫作生物碱,当地居民常用它来作"催淫剂",近年来,人们又对它的成分成功地进行了分离,制成了没有危险的药品,得到了卫生福利部的批准,正式上市出售,主要功能是在神经衰性的阳萎和神经麻痹方面,能促使兴奋起来。

药店负责人在向警察详细介绍了"催淫剂"的性能后,警察又问:"壮阳碱这种东西没有副作用吗?""经过成功的成分分离后,没有副作用了,但它本身是一种剧药,吃过了量会致命。而现在出售的这种药,是把各种中性药加了进去,一般人服用后,是不会出现中毒症状的。""中毒症状什么样?""壮阳碱如果用多了,就会发生流口水,心慌和痉挛等现象。再严重就是中枢神经麻痹,呼吸困难,直到死亡。"警官用锐利的目光盯着药剂师,药剂师又慌忙补充说:"但是,这种症状的出现,是指没有经过成分分离的原来的壮阳碱,这在刚才已经说过了。现在市场上出售的这种东西,虽说也叫壮阳碱,可是它的毒性已经被混合进去的其它中性药品完全冲淡消除了,不论按照什么习惯服用,或者一次多量服用,都决不会发生中毒现象……村川雄尔先生的妻子是在我的药店里买过这种药,那是在1年以前村川活着的时候,她来买的。当时她说,村川的身体情况非常好,并且也很高兴。"药剂师说完后,鄙俗地笑了笑。警察又向其他药剂专家们调查了一下,证明了药店负责人说的对。

但是警察既然对此案发生了怀疑,就很难轻易消除。他们秘密派两名搜查员到濑户内海名胜地山上的"龟子旅馆"去,调查1年半以前村川夫妇在那里旅居和村川死亡的情况。

据调查,村川的心脏麻痹病不象是因为服用壮阳碱而引起的。他在死前两小时,还和妻子一起在山下蓬莱阁饭店吃饭。据当时在场的女服务员说,村川当时面对鲜美的菜肴好象流了口水,但那不是病态的表现。当天的傍晚时分,濑户海土风平浪静,海滨上非常闷热,他也没有犯痉挛病,始终快活地把美味可口的菜肴吃光了。

他的心脏麻痹症,是在看到了蓬莱阁的女服务员头目荣子之后发作的。荣子是在35年前被她遗弃的情人,这个情况,在当地的警察那里还保存着记录。英子当时在发生了这个突然的事故后,因为名声不好,一羞之下,离开了"蓬莱阁"。但是她在当时说的话却完全听写在记录里,两名警察署搜查员一看曰供记录,对村川在当时为什么要在这条长达180米的陡坡走廊上奔跑,为什么发作了心脏麻痹症,也就明白了,他们两人站在下面,呆呆地向上看着这条长走廊。

尽管如此,他们为了慎重,又到山上龟子旅馆去找管理人,围绕村川夫妇的情况,了解当时发没发生其他情况。

另外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但这和住在特别客室的村川夫妇没有关系。"管理人员含含糊糊地说。"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不管什么情况,请你说说看。""在村川夫妇去蓬莱阁吃饭的时候,趁他们房间里没有人,房间里的一部分装饰品被人偷走了。其中在靠近天棚的地方,镶嵌的梧桐花叶形的徽章,被偷走了3枚,这东西不是纯金,是镀金的。它虽然值不了多少钱,却是贵客在这里住宿时馈赠装饰的;丢失了;对本馆来说也是很可惜的。"直到现在,不仅还有人想住这样的高贵房间,而且还有许多人想来参观。梧桐花叶形的徽章,是特别客室的一种光荣。虽然只丢了3妆,也是非常遗憾的。后来想重做几枚补上去,但又不可能做得和旧时代的那古香古色一模一样,没有办法,只有那样空着了……在住旅馆的旅客中,有一种怪癖好的人,喜欢从旅馆里拿走一些东西作他的出差住宿纪念品。""例如杯子啦,匙子啦,刀子啦,烟灰缸啦等,凡是上面记有旅馆名字的东西,都丢得不少。不过,他们要把高贵房间里的装饰品偷走,还是相当困难的……这次发生的被盗事件,是偶尔发生在当天晚上,和村川之死没有直接关系,等到我们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据龟子旅馆的人说,这个情况和村川发作心脏麻痹症没有关系,所以搜查员只是为了参考才记了下来,几乎一点也没有重视。

两个搜查员又来到东京,在银座街上,看到了寡妇英子经营的"蜻蜓"饭店。这是一个翻新不久的饭店,一楼是柜台式的建筑,二楼有5个小房间。佣人中有厨师和助手四人,房间里的女服务员六人。由于英子从亡夫村川那里得到了充分的资金,所以把这个饭店翻修得格外辉煌耀眼。搜查员根据听到的材料,对饭店内部的情况也稍微了解到一些。女主人英子又和一个年过40岁的男人结了婚。这个男人是有价证券会社的职员,两人本来已有10余年的交情了。也就是说,她在作村川雄尔的后妻之前,就已经和这个人有交情了。从这一情况来分析,她在作村川雄尔妻子的5年当中,肯定和这个男人保持着秘密联系。假如这个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和村川结婚当后妻的目的一定是为了他的财产,并且计划让村川早死。村川死得越早,她就能早和有价证券会社的职员结婚,并早日掌管银座街上那华丽排场的烹任饭店。

但是,希望村川早死并不就是现实,用什么方法促使他快死呢?35年前被村川遗弃了的镰田荣子和英子之间没有什么关系,是否她们两人共谋,当时的警察一点线索也没有调查出来。

那么使村川发生心脏麻痹症的,是不是英子的情人用什么办法造成的呢?无论怎样凋查,从那具有悠久历史的山上龟子旅馆,到山下同行业的"蓬莱阁",在村川雄尔死的那天,哪儿也侦察不出英子情人的踪迹——那么会不会是从高贵房间里偷走了梧桐花叶形镀金徽章的那个男人呢?也决不是。

经过1年半以上的侦察工作,不得不在这里死心塌地搁下了。

从那以后又过了1个月左右,据新闻报道说,和喜欢收藏珍贵品的收藏家不同,在各地名旅馆里偷盗用品的人被当作小偷逮捕了。东京制药会社的推销员山井善五郎利用出差的机会,到那些有名望的西洋式和日本式的旅馆里丢,偷偷潜入高贵房间里搜集所谓"纪念品"最近在东北名胜地的西式旅馆里,也作为现行犯被捕了。警视厅搜查了善五郎在东京的家,他的家恰如一所"高贵品"收藏库。据他自供,这是某地某某西式旅馆的,那是某地某某日式旅馆的,一样一样都说出了来历。根据这些线索,对全国各名胜地方的高等旅馆及贵客旅居情况,就可以知道个大概。

在山井善五郎交代主要收藏品的目供记录中,有一例是濑户内海山上旅馆的梧桐花叶镀金徽章。北陆城市警察署的搜查员一看到这一条,就翻开了他的调查记录本。那个旅馆的管理人员当时对他们说,村川雄尔的心脏麻痹症和镀金梧榔花叶徽章被盗没有直接关系。可是,这个事件却恰恰是在村川猝死的同一天又是在完全相同的同一时刻发生的,因此,善五郎在村川夫妻不在房间的时候悄俏溜进去的情况,引起了特别的注意。

接着,两名搜查员去了东北,到当地警察署去找被拘留的山井善五郎。山井善五郎当然承认了他偷取镀金捂桐花叶徽章的事,情绪很颓丧。"你是用一根铁丝简单地把门锁开开进了特别客室的吗?""不,那个房间的门本来就没有锁。我在进去以前,曾经看见工作人员从4楼下来了,认为他是用钥匙开门进去拾掇房间,出来的时候。忘记锁门了。可是实际上并不是那样,我进去的时候,看到内厅桌子上放着一把钥匙,上面拴着房间号码牌,我就认为这是客人放在那里掩着门走了。""在你潜入那个房间之前。是本旅馆的工作人员进去过吗?""是的,只稍微看见一会儿,因为他穿着白高领上衣,就认为他一定是旅馆里的工作人员,他是进去收拾完了房间下楼来的。""你从那个房间里还拿走另外的东西了吗?""没有。""你当时在那房间里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搜查员从先入为主的观点出发,想问他看见了毒药之类的东西没有。"啊一""仔细想想看,即使什么讨厌的东西也想想有没有。""噢,如果这么说的话……"善五郎搔搔头说,"那个特别客室里有一间类似厨房的小房间,在那地板上有一个小球状的植物根。我当时认为,可能是客人从什么地方买来的名花的花根掉在那里。我也喜欢花,就把它和镀金梧桐花叶形的徽章一起拿回家了。当时因为不认识它是什么花,就去请教爱好花草的朋友,也请教过花匠专家,他们都说象是大丽花之类的新品种,但到底是什么,也不详细知道。没有办法,就想把它埋在土里,等开了花就认清楚了。从去年冬天就把它埋在地里,可是,到了来年春天,还是既没出芽,更不见花,到现在也不知道它是什么花根。这个东西确实很象大丽花之类的根。"搜查员根据善五郎的口供又去了东京,到山井善五郎家院子里的一角去挖掘。根据他说的,把那个球根从地里挖出来了,洗净一看,已经枯萎了,不象能出芽的东西。

地方警察署的搜查员请示东京警视厅识别这个球状的植物根到底是什么。

"那不是花根呀,从大小形状来看,和八头山芋很相似,稍微长一点,是植物根,是名叫走野老。茛菪的毒草。"警视厅的识别科员检查以后这样说。

"走野老。茛菪?"

"这种毒草属于茄子科,因为包含着强烈的生物碱成分,瞬间就会使中枢神经中毒,不顾一切发疯一样地奔跑。它之所以被称为"走野老",也就是由此而得名。

这种东西不是怎样特殊的毒草,到日本的山野里就能找到,普通辞典里,例如《广辞苑》里就有较详细的记载。"鉴识科员一边介绍,一边翻开《广辞苑》的1785页让两位搜查员看。上面记载着:"走野老。莨菪是茄子科多年生长的草,自然生长在山里的背阴地里,从块状的地下茎发芽,长高约40公分,叶呈长椭圆形,春天在叶茎相连处开绿黄色的多瓣花,带着长蒂垂下来。花谢后,结球状的蒴果,果内有多数芝麻般细小的种子。这种草的全体都有毒,地下茎被称作"茛菪根",可以制作镇痛、镇痉挛的药剂,其中含有的生物碱成分有使瞳孔扩散的作用。""总之,由于这种生物碱能使神经发生异常现象,所以在普通的百科辞典里也是这样记载的,即吃了它的根茎就要中毒狂跑,所以取名为"走野老",这一特征用不着去查阅特别的专业书。"可见村川雄尔的疯狂逃跑,不是因为看到了被他遗弃了35年的女子,而是吃了这种毒草根引起的。

"那么又是谁用什么办法使村川吃了这种毒草根呢?"据识别科员说,"这种毒草稍微带点苦昧,不管他的爱妻怎样诱骗,他也不会吃。"村川在逃跑以前,曾说过要去蓬莱阁吃晚饭,如果他确实吃了这种毒草,那就是在吃这次晚饭的时候。

这时候,搜查员进一步分析,山井善五郎曾说,在他进那高贵房间之前,曾经在一瞬间看到一个旅馆的工作人员从特别客室里出来了,这个人身穿高领白上衣。根据这一情况分析,那毒草根就是英子带去的,他又收买了旅馆工作人员工在房间里没有人的时候,偷偷进去拿了出来。由于工作人员心慌动作急促,掉了一个在厨房里。后来山井善五郎进去发现了这个毒草根,误认为是什么名花的根,就顺便拿走了。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工作人员是用什么办法让村川吃了这种毒草根呢?搜查员推理到此立即兴奋起来了。

地方警察署的搜查员重新得到了警察厅(即警视厅)的协助。警察厅同濑户内海的旅馆及蓬莱阁所在县的警察部门联系,让他们到当时出事的旅馆去了解。

山上旅馆的当事人说,1年半以前的那一天,在那段时间里谁也没有到特别客室里去。蓬来阁方面的情况是这样:那天晚饭给村川夫妻做的菜中,有一个菜是加上鸡内脏、生姜作料一起炖熬的八头芋。八头芋是一年前的贮存品;因为味道已经有些变劣,厨师又加上生姜作料,把甜味和辣味浓厚地煮在一起给他吃了。这是蓬莱阁饭店内厨房的人说的。他们还说村川妻子不喜欢芋头,所以她没吃。"但是,警察方面听到这些情况后,却作出了另外的判断。实际上,那有苦味的东西是"走野老",为了欺骗被害人,才把它掺着鸡内脏和生姜作料一起混煮在八头芋里,把浓烈的其它味道浸进"走野老"里,以冲淡它的苦味。

警察想到这里,接着又问,"当时那个做莱的人现在干什么?"蓬莱阁的人报告说:"在发生那场骚动后过了半年,他就辞了蓬莱阁的职业,现在在东京银座街一家新开的饭店里当厨师。"报告人还把这个厨师的名字告诉了警察。

说到这里,好象一切真象都清楚了。在蓬莱阁里,厨房里的工作人员,现在也穿白上衣。

当然,在当时给村川夫妻掺着鸡内脏、生姜等作料炖山芋的那个人,肯定也是穿高领白上衣的。山井善五郎当时在山上旅馆看到的那个穿高领白上衣的人,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看清了是男性工作人员。这个人的出入除了善五郎看到的这点现象外,连前门帐房的人都没发现。这说明这个人是熟悉内部情况的,他可以避开帐房,从另一地方到特别客室去把做菜的材料拿走。

警察又去中医药店里要了"走野老"的根,和从山井善五郎小院里掘出来的那个不知什么品种的根一对照,完全一样。后来又调查英子用来毒死丈夫的那种"走野老"是从哪里搞到的。

3名警察署的搜查员化妆成普通职工,傍晚一起来到银座街的"蜻蜒"饭店里。

这里一切都焕然一新,各种设备,以及那里的器皿、用具都很漂亮。3人吃着小莱喝酒。就在他们眼前,有一个30岁左右的神色不太好的男子,身穿白上衣,前而还戴了个白围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做菜。这个男子好象是莱色调配人当中的中心人物,也许这是店主人赐给的当然报酬。

女店主人出来了。她三十六七岁,皮肤粉白,是个很有诱惑力的动人的女人,身穿和服,也戴着白围裙。

"欢迎你们来。"

女主人英子在帐桌前向3位初见面的客人笑容可掬地搭讪应酬。

"哎呀!"

其中1位客人以酒醉的声音说:

"女掌柜的,给做个炸大虾吃好吗?"

"好,好。厨师,客人要油炸大虾,快做个来。"英子对沉默不语的厨师说,厨师注视着手中的菜刀点头答应。

"不,我们带的材料来,看,就是这个。"

一个年岁大一点的搜查员从衣袋里把毒草"走野老"根拿出来放在帐桌上。

"噢,噢,那太……"

英子开始若无其事地看着这个毒草根,可是正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

在英子发出这声惊叫的同时,那个沉默寡言的厨师,双眸凝视着客人拿来的炸大虾作料,不知不觉地当啷一声,菜刀从手里落到地上去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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