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3年，皇祐五年。九月初，我随司马光离开开封，也就这样和明君分开了。至始至终，明君除了在陛下耳边吹过一阵风，再也没有阻止过我们。很早之前，她就跟我说过，我们两人在宋代活下来不容易，所以，千万不能因为对方，而影响了各自的夫妻关系。

明君赶到了开封南郊，亲自备酒送我们离开。离开时，我们还谈到当初大学时某个五一假期，她本来要去洛阳玩儿，但因为某些事情没能成行，我陪她一起去火车站退票的事情。当年，若非她手贱买完票后直接在车站把票取了出来，我们两个也不至于冒着大太阳去车站退票。她说，当初我陪她去退票，今日换她送我们离开，就好像命中注定一般。

然而，我们都没有想到，这次分离，竟是永诀。

1054年，至和元年，这年春节我没有过好，因为在这一年的正月初八，明君没了。还未到正月初五，驿马驰诏，来使说明君病重，想见我最后一面，故而陛下紧急召我进宫。得知消息后，并不会骑马的我，只是匆匆地和司马光告了个别，便坐上马车驰往开封。

然而，我还是来晚了一步。正月初八晚上，我仓皇赶到明君寝宫时，明君已经去了一个时辰了。陛下说，临终前，明君唯一遗憾的就是我不在她身边。

当我听到陛下这句话时，傻在了原地。去年九月离开京城时，我根本想不到我们竟然会天人两别。而她，和我一同到宋朝，如今竟然这么早就离开了。更为关键的是，我根本不知道，离开了宋朝的她有没有顺利回到2019年。那年知道陛下没有立她为后的心思后，她选择了听从我的建议，废材度日。如今，我甚至连她能不能回到2019年都不清楚。如果她能回到2019年，那么，她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也是高兴的。如果，她没能回去，她的家人岂不是要悲痛欲绝？

正月十四日，明君头七当天，我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做了明君生前最爱吃的东西。此后，又亲自折了一百只千纸鹤。晚上，我和陛下一同为明君守灵。思之又思，我请陛下屏退了所有宫人。

在明君灵前，我第一次谈起明君生前不顾一切要竞逐皇后之位的事情：“陛下是不是很纳闷，为何贵妃生前一直想把曹皇后拉下来，自己做皇后？”

他摇摇头：“朕知道她一直想做皇后。但是，说到底是朕没有那个魄力，所以，才让她那般丧气的。”

我说道：“明君想要做皇后，不是因为她在意那个位子，也不是因为她热衷权势。她那样做，是逼不得已的，准确地讲，是为了我们两个。”

“为了你们两个？此话怎讲？”

我理了理思绪，把我和明君的来历等在陛下看来十分荒诞不经的部分隐去，告诉了他真相：“我和明君是很久之前就认识的，这个明君应该跟陛下说过吧。”

“说过，明君告诉朕，你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她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朕，你是对她最重要的人。”陛下这样说道，“也是为此，她当初才会逼朕打破祖宗家法，要你可以随时进宫看她。”

我说道：“不错。我和明君，曾经一起读书，一起逃夫子的课，一起做作业，一起在开封的夜市上吃好吃的。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后来失联了。而我们再次相遇，是在皇祐二年，这期间，十几年的时间，我们没有彼此的任何消息，甚至都以为对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若非托陛下圣恩，司马光得以升官，我得以得到诰命，能有进宫的机会，我们两个，此生都不会再见到。所以，在这个世界，对我来说，除了司马光，对我最重要的人便是明君。”

陛下诧异道：“你怎么可能会和贵妃一起读书学习呢？贵妃很小就进宫了，应该不会有这种可能。”

确实。北宋的张元清和张明君肯定是不认识的，但是我们两个不是北宋的。我解释道：“陛下不用纠结这些细节，因为这其中有一些我无法解释且陛下不会相信的事情，但请陛下一定要相信我所说的。”

“好，朕相信你，也相信贵妃。你继续说下去。”

我说道：“当年，我和明君意外失联时，我们彼此都不知道自己中了一个诅咒。准确地说，也不能算是诅咒，但我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词来形容了，就暂且用诅咒代替吧。”

“诅咒？什么样的诅咒？诅咒你们的人是谁？”

我说：“诅咒我们的人，大概是命运。诅咒的具体内容是，我们两个人，需要实现三个目标中的任意一个，不然，这个诅咒就解除不了。诅咒破解不了的话，我们两个，就会在落葬之时，魂飞魄散，难以轮回。”

“你是如何知道自己被诅咒的？”

“这个诅咒在我们的生活中都是有具体显现的。它的具体表现就是，我们两个，终其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即使孩子有幸可以出生，也一定活不过周岁。这一点，陛下应该知道。陛下和贵妃的三个女儿，何以会夭折，就是因为这个诅咒。”

“原来如此。”我不知道陛下到底有没有明白，但是听他的语气，他似乎是恍然大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