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随我来。”

秦樨将未看完的书册交给行鸢，随那位女使走向了远离喧嚣的更深处。

穿穿绕绕，三人来到一道小门前，这小门十分隐蔽，周围也是一片寂静。

秦樨停了下来。

“我们是客人，没有主人的允许，贸然进入内院会否不妥？”

她的眼神直直指向门前的女使。

那女使开门的动作一顿，转身时脸上已是得体的浅笑。

“娘子说笑了，内院的花比外院开得更好，主子便特意嘱咐我来带您进内院，还请娘子放心，婢子一个女使，不敢替主子做主的。”

闻言，秦樨的声音更加轻缓：“如此便更不能就这么进去了，不知能否劳烦姑娘带我去与夫人打声招呼呢？”

对面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借着福身的动作，她掩去脸上神色：“娘子，不是婢子不愿意，夫人现下正招待几位贵客，老太君近日浅眠，午后总要小憩，也不好过去惊扰，不过娘子放心，您的这份心意婢子一定会替您传达给夫人的。”

她的反应还算机敏。

得到想要的答案，秦樨不再继续深究，露出些许遗憾的神情：“原是不凑巧，烦请姑娘继续带路吧。”

女使悄悄松一口气，轻手轻脚推开虚掩着的小门。

透过半开的门，秦樨看见内院一角，的确如她所言，同样是菊花，内院的花圃比外院打理得更加细致，花种也更加名贵。

那本诗集描绘随园的菊花时，极尽溢美之词，可秦樨看见外院那些花时，只觉得名不副实。

现下窥见内院一角的光景，才明白，原来他们看见的是这里的景致。

“娘子，请。”女使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感慨。

秦樨收回目光，提着裙角跨过门。

这个女使显然有些古怪，但她的话却不假，文安伯这样的门庭，若是没有主子的授意，她绝对不敢贸然带着客人进入私密内院。

不过家里的主子可不止一个，她的话语含含糊糊，并未透露是得了哪个主子的授意。

故而刚才秦樨特意出言试探了一番，提出要去向夫人致谢。

随园这种以景观闻名的园子，外院常用来宴客，人流庞杂，故而内外院亲疏的区别尤其分明，若非主人好友，轻易不入内院。

她既然得到主人邀请，去和主人打一声招呼，是再寻常不过的礼节，女使却慌里慌张地推脱，这就更加奇怪了。

再加上她们一路都往偏僻的路走，只能说明，给她下令的主子并非夫人和老太君，而是家中小辈。

文安伯家的小辈，她只与其幼子有过数面之缘，那人似乎对她并无意，两人并无来往，今日大费周章将她带进来，到底所为何事？

秦樨想不明白，但无论是什么事，她都有兴趣去听一听。

对她来说，多结识一个人，就是多一条路。

当然这路并不是给她那好父亲走的，而是给她自己准备的。

门后是一座偏僻的院落，院内的门都锁着，显然并没有人住，几人并未在这里停留，迅速离开。

看着越来越偏僻的前路，行鸢脸上忍不住露出担忧的神色，交握在身前的手也越来越用力，指尖开始泛白。

秦樨轻拍她的手腕，示意她镇定下来，看向女使的眼神带着丝丝缕缕的探究。

这个女使看上去年纪和她差不多，行事有几分规划，但还不够老练。

她们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说明她对随园的情况十分了解。

她还提前寻了借口来打消两人的怀疑，可惜借口选得太过拙劣，随便一试探就慌了神。

如果将她引过来的那个人就是这个女使的主子，那人大抵是个有些算计，但心思并不深沉的人。

秦樨喜欢和这样的人来往，不用太废心思。

不过至少有一点她可以确定，那便是此处乃文安伯的院子，无论对方想从她身上算计什么，都不至于太过乱来。

毕竟她的父亲再没有实权，也是朝中的四品大员，若是她在这里出了事，御史台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们见招拆招便是。

在秦樨的一番打量下，那女使的背影僵硬了几分，动作和姿态愈发谦恭，几乎要将头整个低下去。

行鸢和秦樨心中也各有思量，一时之间，三人竟都没有注意到，从另一边的小径中走出来一个端庄雍容的中年妇人，疑惑地朝这边看了一眼。

那三人中，似乎有一个不是文安伯家的女使。

不是文安伯家的女眷，今日文安伯夫人请过来的夫人中，也没有人带过来这样一位娘子。

那是何人？

“殿下？”

在前方引路的女使注意到她的走神，敏锐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可惜秦樨三人早已经消失在拐角，此时那条小路上空空一片。

那妇人收回视线，同时隐下心中的好奇。

或许只是借住于此的哪位表姑娘吧，毕竟文安伯幼子与她的小儿子年岁相当，正是议亲的年纪，接表姑娘进京，亲上加亲也属寻常。

左右与她今日的事无关。

“无事，我们回去吧，不要叫你家夫人等急了。”

她出来更衣，许多人还在等着她，不好在这里多耽搁。

见她如此，女使便继续往前走，口中道：“等的人是殿下，我家夫人自然是多久都能等的。”

看两人相处，分明已经十分熟稔。

正往回走，突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从另一个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娘娘！”

见到妇人，他的眼中如获大赦，又暗含几分惊慌。

妇人皱起眉，问道：“随云，我不是让你跟在郎君身边的吗？”

提及此事，随云面露苦涩：“娘娘，小人跟丢了，郎君现下不知去处，小人去前院打听，也没人见过郎君。”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夫人自然再清楚不过。

眼瞧着年后就要满十六了，寻常郎君，这个年纪不说成亲，至少也该有门婚事，他倒好，还和十来岁的稚童一般，整日只知道和几个朋友玩闹。

今日的重阳宴，他和从前一样，原本也不想来，是她亲自押着过来的，千叮咛万嘱咐，至少让他见几个娘子，他倒好，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一阵晕眩袭来，她歪了歪身子，被身边的女使眼疾手快扶稳。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