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未果之下,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听着它越行越近,分明不见来人,李同光的握剑的手却慢慢地松了。
总觉得莫名的心安。
“嗒——嗒——”
越来越近了。
他抬起眼,几缕发丝因盔甲厚重而被汗液浸湿,微微张着唇,模糊的一道身影在视线内若影若现。
手执长剑,朱红的剑穗在身后随风而舞,她一袭玄青长袍,眉眼锋利淡漠,丹唇如嗜血一般的鲜艳夺目,青丝荡在脑后,似悬挂于山崖倾泻而下的瀑水。
李同光一眼认定,来人是任辛。
而她的声音一如既往:“挡道者,死——”
她出现的太过突然,明明身后还跟着一众朱衣卫,却都在她的领头下形同隐匿了。
李同光注视着马背上的身影,一直到她的靠近,瞳仁也未有一丝波动。
她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握着圣旨。
马在她的控制下而停了步子,恰恰好,正面对着李同光。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是李同光迅速挪了视线。
他装作不经意,眼神已有些飘然。
任辛则如同往常一般地沉静:“朝廷有令,凡在街上滋事作乱者,杀无赦——”
此言一出,一片喧闹。
“什么意思啊!你们到底是不是安国人!”
“杀!你们有种就杀了我!包庇北磐人!这算什么事!”
任辛在马上,轻轻地看了那人一眼,长剑缓缓地指了过去,“那你要过来试试吗?”
鸦雀无声。
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而后,她从马上下来走到了李同光的面前,双掌撑开相贴于额前,微微朝他鞠了一躬。
不等她开口,李同光便有些慌乱地下了马,下意识地想向从前那样伸手接过她的双臂,扶她起来。
手方伸出去,就停滞在了空中。
他面色一僵,忽然想起来,他们现在的关系早就不复从前了。
她向他行礼,无非是因为他身负朝廷使命,远归安都,出人意料地立下了所谓的显著战功。
她职位远比他的要高,虽说他们领域不同。
所以李同光也鞠了躬,腰弯得很低,头也是,他向任辛行礼,不知是出于什么身份。
他的声音很闷,如雨后湿润的阴空,说道:“拜见任左使。”
忽然间,任辛觉着恍惚。
他们……已经不再是师徒了。
她平淡地应了一声,见他已经直起腰了,便才继续说:“我等是奉陛下诏令,特来护送你们回宫的。”
李同光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眼神已经开始飘飘然,从直视她的那双眸、一直到她耳边的银饰,稍有些凌乱的发丝与殷红的唇,她皎洁得一尘不染,与多日思念中的模样一点差别都不曾有。
她的眉,含着苦寒,是奔赴千里才方可窥见一眼的远黛青山。
她被那淼淼湖水围绕,水波潋滟、雾气腾升,她清冷、不近人情,在重重水光中得以将这青山掩饰,纯净又曼妙。
可李同光偏偏是那不遵循常理走的人,她孤傲得叫人不敢靠近,他却非要接近、去窥见那远黛身后的神秘。
梦中的人,两瓣唇在一张一合地说些什么。
“北磐贼人也交由我们来押送到刑部,你们则需尽快回宫复命。”
她又如暮春的梨花。
盛放时是地上的明月,枯败时是惆怅的离别。
任辛只要站在他的面前,无论他们即将要面对什么,他都不顾,他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是任辛不会离开他。
“你听到了吗?”
见他迟迟未作答,任辛疑惑地拧眉,眼中隐隐是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