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扩充店面之后的第一次营业，文栖准备做羊蝎子和酥皮泡芙。

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他难得起了个大早进厨房，结果发现连先生已经在里面了，看见他来，还比了一个理所当然的“早上好”，整个人把厨房都衬得风度翩翩，仿佛这是什么很大雅的场所。

文栖这辈子见过的奇葩多了去，以前每天掐着点开着迈巴赫给他送999朵玫瑰花的也不是没有，追了他半条马路就为了跟他说声早上好的小男生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他并没有被连先生这点孔雀开屏给迷惑，只是觉得奇怪，一般这些搞浪漫的人不都喜欢玫瑰加香槟吗？来厨房做什么？这里不是该接吻的地方。

他于是一边从冰柜里拿出一屉羊蝎子，一边问他来干嘛。

连先生接过那一大堆冻手的羊蝎子，比划说来帮忙。

文栖于是觉得他脑子毛病。这不是没有道理的辱骂，而是在他看来，事上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干活，没活给自己找活干就是有毛病。这年头，鲸鱼都知道吃饱饭了就去玩。因此，他问连先生为什么。

连先生倒是一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模样，还是顶着他那张不入凡尘的脸，说外边太静了。

文栖更觉得他病得不轻，甚至去摸了一下他的脑门确定他没有发烧。没有的话，那可能就是单纯的脑子坏掉了。

他问里面难道不静吗？

连先生拿刀剁着羊蝎子，说不静。

文栖只能说好吧，你干活的时候的确不静，而且你干活你说了算。

他们干起活来还是很默契的，连先生把处理好的羊蝎子递过来，他负责给羊蝎子焯水，爆香姜葱洋葱和香料焖煮，做好了又递给连先生摆盘。后来连先生又把做泡芙的黄油、糖粉和低筋面粉拌匀给他，他卷成卷去冷冻，冷冻好又递给连先生切片。

反正锅碗瓢盆就在他们之间一直转。就是菜有点太不经做，没一会儿就做完了，他都还没发挥出实力。

不过无论如何，他打算当面表达一下对连先生的感谢，说一些诸如“您真是个好人”之类的话。后来他去叫小王来端菜，回来发现连先生不在还觉得奇怪，心想：人呢？干完活就跑，是想当田螺公主吗？

结果转头就见他端着东西来，看样子像是给他祝酒，而且只有他自己的那杯是酒，文栖那杯是茶。没等文栖质疑他这是歧视，他就头一仰手一抬干了那杯酒，比划说：以后我都来干活如何？

文栖蹙着眉头把茶喝了，打量他半晌。此人自己心里脏，看什么都是黑的，并不相信天上掉馅饼、有人白帮忙这种好事。他几乎是以猜字谜的想象力把连先生一句话拆解成三种含义，八种可能性。整个过程都充斥着从金钱到皮肉的各种交易，不信任在他脑子里堆积。

他最后委婉道：“我这种泛泛之辈，可付不起先生的人工。”

连先生却比划说：不用钱。

那不用白不用，文栖于是答应了，而且默默打开手机录音，骗连先生再说一遍，留下证据来。这里面内含的逻辑倒不是录音可以拿出来讲道理，而是文栖最近想要记录这件事，在某个傍晚，他俩在这间厨房里做过约定，以后吵完架的时候他可以拿出来听听，决定要不要原谅连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