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比安将某位通缉犯的名字喊出来后,听审席中的气氛开始发生变化。

她的嫌疑因托尼被捕而暂时被搁置, 现在他们已经搞清楚记者的行动，这个确实留下过目击情报的嫌疑人又再次闯入公众的视野。

“肃静!”

法官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出声阻止喧哗，但这样的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场漫长的审判需要一个终点。

“我们已经进行了这么久的讨论，”她说，“这一切与被告的联系似乎越来越小。

但辩护律师所主张的证据中仍有相当一部分未经确认,现在下达判决为时过早。

找到它们，进行确认，在下一次的审判中我要看到相关负责人亲自做的报告。到那时我们才能真正确信被告的清白。

至于检方主张的新嫌疑人……这部分与本次审理的被告无关，如果你想改变公诉对象，请在审理彻底结束后重新提交开庭申请。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请各位妥善完成自己的职责。

退庭！”

莫娜的眉头在听完最后一个字才舒展开来。

对于一场缺乏公正性的审判来说还算是个不错的结局。她没有让听审成员心中的天平因为检察官的隐瞒而倾斜，现在只需等待证据真伪的确认，就可以拿到无罪判决了。

坐在听审席后排的奶牛便衣站了起来。

“停了这么多天，我也该回去加班了。”

他如此嘟囔着，走入熙攘流动的人潮之中。

所有的人都在缓速撤离此处，法比安依然站在原地。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莫娜平静地回视，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她花了这么多时间才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因为一句恐吓轻易后退？

次日,决定托尼命运的终审开庭。

法比安并未出现，前几场审判中无处不在的法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代替他出席是一名规规整整的检察官先生，而负责做报告的人则是有阵子未见的鲍勃。

环顾完场上的形式，莫娜暗自松了口气。

本次警方带来的调查主要是对莫娜论述的补充说明及反证：他们检查了转转花店附近的私人监控朝向和内容，确信检察官提交的所谓“监控截图”只是真实监控中的一部分，且经过翻转等处理。

旧货市场内迟达的那箱雨衣货物被充分调查过一遍，纸箱开口内部检测出维托和莫娜的指纹，箱中所装物品比包装标示要少一件，且生产批次与沾满鲜血的雨衣证物吊牌相同，在没有新事实出现的前提下，可以认为这件雨衣就是维托·奈利在收到误寄产品后取走的。

那间一度被隐瞒成黑匣子的小屋最终也得到检查，一晚上的时间不足以让警方撬开每一块木头，但他们也已经对其中有生活痕迹的部分完成了取证，除却维托本人的指纹外，只有少量他女友莱赫托宁的指纹残留，推测时间超过一周。能打开小屋正门的钥匙只有一把，一向由维托本人贴身保管，警方在维托的口袋中发现了它，上面同样只有维托自己的指纹，死者布莱克和克拉伦斯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指纹，恐怕是在进入小屋后不久就遭到了刺杀。

综上……维托具有在小木屋施行凶案的能力，并且嫌疑最大。

另外，检方提交的凶器刀具与法医模拟出的凶器模型存在差异，关于真正凶器的搜索仍在继续。

报告的最后，鲍勃重点提到了三钓客的事情。他们将旅馆原本的老板迷晕锁在地下室，并让其中一人假扮成他参与了调查。

他们拥有能够以假乱真的伪装技巧，目的尚且不知，但他们留在旅馆房间中的是货真价实的证据：那片被夹在录音设备上的隐形布是暴力扯断下来的，上面绝大部分血液属于布莱克，证明这东西确实与遭到刺杀的被害者接触过。除此之外，法医还在其中找到了比“血痕”更新一点的“血滴”，男性，B型血，是尚未登记的DNA，布片断裂边缘检测出了半个指纹，无法匹配身份，持有黑科技的未知协助者确实存在。

至此,莫娜的推论完全成立,新证据证明了托尼的清白，检方的造假指控不成立，法官当庭宣布无罪释放。

而法比安·芬克存在伪造证据等重大过失,将交由检察官监察会接手调查。

至于维托·奈利的犯罪细节及杀死他并潜逃在外的凶手，将在警方更进一步调查后提交结果。

判决下达的那一刻，托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被检察官掐着脖子在鬼门关反复蹦迪几天，终于可以恢复自由了。

这场一波三折的审判在各类报社机构的渲染下,成了当之无愧的社会热点，既使有警察保驾护航，托尼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同行的围堵中逃出生天。

好不容易走到自己租住的旅馆附近，前方的路上又冒出一个浅棕色的程咬金，他差点吓得跳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莫娜。

“幸好你没去拘留所，”回想起刚才的长枪短炮白炽闪，托尼深沉摇头，“我现在看什么都是花的，还会幻听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至少你还保有拒绝采访和拔腿就逃的自由,”莫娜将插在口袋里的手臂抬起，挂在食指上的钥匙串转了一圈，“走吗？给你开个庆祝会，去一个……鲜为人知的好地方。”托尼对庆祝会兴趣一般,但对一切标注“鲜为人知”的事物很有兴趣。

“你不是今年春天才来到这里的吗?”

“对啊。”

莫娜应答着,随手将灯打开,一方蓝绿碎花旧璧纸装

点成的小客厅出现在眼前。

藤椅、编织篮、留声机……托尼试着走了几步，脚下的木板咿咿呀呀唱着歌。

“大胆走，掉不下去的，”莫娜瞥了他一眼，走到放着热水壶和茶叶罐的长柜边，“想喝什么茶？”

“随便，你不打算解释一下房子的事情吗，赫斯特奶奶？”

正当壮年的律师呵呵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