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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书屋 > 竹里见异谭 > 第6章 里乡

第6章 里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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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这位客人,茶来了。”

清声如燕,是方才的姑娘端茶而出,旁掌柜余光微微撇去,胡须于指间顿时翘起。

“上好的煎茶,咱家掌柜平时可宝贝着呢,客人您可尝尝。”

接过青瓷钟杯,小僧颔首相谢,姑娘回礼,略瞧见掌柜神色,笑意不减,三步作两轻盈离去。

看对头掌柜久未有下言,小僧端着茶舟,心中犯难不知作何,只视这杯间热气徐徐散逸。

“坐吧。”

掌柜旁指一髹漆方桌,小僧推椅就座,托茶欲品,掀盖便有竹木常青之郁,再生林火之焦灼,待于火尽,有山雪覆灰,寒香久留。

入口轻含,舌根初涩,两颊渐生津,咽之长有喉韵,一解长途倦渴,舌久回甘,果真非同寻常。

“咳咳!”

掌柜一声咳嗽,打破了茶境,方听里屋中有步歪石撞,早已歇止的药碾声才又响起。

“你师父去前,曾言要往村司府一趟,说为着些事务,后便再未见得。”

“那村府管事每日巳时于府门口放米,现可还来得及。”

“贵小子!”

“来喽。”

听一声石落,片刻青年便蹦出于侧。

“可快些领着小师父去寻那管事。”

“好嘞。”

未等向掌柜拜别,青年拽住他手腕已夺门出,还惊走几只家鸡。

却可惜了那一杯好茶,未能再细品几口,不过到底师父之事要紧,他提腿匆匆,跟紧这青年步子。

随人穿行巷道,听青年说起这村府之事,自大荒年后,村府每日于府门开仓放米,各户入册按人头叫号分米。

一路赶着到了中街喧闹处,见这村司府宅大阔气,院门正道旁各驻一狛犬,虽只似寻常富贵人家,但于这偏远乡里却显赫非常。

府门外此时群人扎堆,红衣绿裳,已堵的是水泄不通。

“喏,那戴乌帽的就是管事,你且过去问他便是。”

未等他回应,青年一个转身进了偏巷便没了踪影。

他只得守着末尾,听村役陆续叫人姓,时而人没堆,时而人提袋出,米不过半斗撑不起袋,人来来去去总有叹息。

待人群渐稀,小僧才见缝插针欲找上那管事,却为一持腰刀的村役拦下,且回过意,从布包摸出些银两送上。

村役收起方让路,小僧作谢,行近几步向管事问询,那管事目不转睛,对卷书书写写,单听他细加描述,才瞥来一眼。

“好像是有些个印象,你且先回去吧,本差回头查查,等明日再来。”

管事摆手不再理会,小僧无奈,只得先应下。

再也无事,于街头慢行观民风,却是心浮难了,又觉腹中空耗只生燥,想已是午时,记先前青年之言,寻得河畔一处酒屋,见门口灯笼书有山金二字。

入门帘听风铃清灵徘徊,店内柜台回形封闭,围桌席齐整,食客却寥寥无几。

对墙擦瓶罐的姑娘放下抹布,手于蔽膝拍上两道,才埋头走来。

“贵安,客人想吃点什么?”

小僧略一思索,瞧着正对柜台一侧,条条木牌挂各色菜式,荤素平分秋色,旁有白纸灯笼贴今日招牌,烧龙鱼,清酒,冷奴……

“这位师父,后厨净食还在备着,您先找地坐着,稍候片刻。”

姑娘之声打断思绪,许是将他当作了化缘的虚无僧。

“无事,米饭一碗,芜菁一碟,茶一壶便可。”

“失礼了,您往西桌那坐,那儿清静凉快。”

许反应过来,姑娘赔礼,领着小僧向室西侧,拉开竹椅引人入座,便足下生风入后厨去。

开窗对河景,有河风微拂,远能见泊船,近于室中对墙处,有一漆木小龛,上瓷碟盛贡桔迟栗,中置一小犬之像,所奉应是柴吉乃金命。

“母亲,您尝尝……”

再为声吸引,见靠墙最里,有一青年喃喃,旁一周皆空席,自是无人回应。

细看其所向应身旁背篓,上盖一厚重棉被,倒不像能容人之样。

“这肉倒生脆……”

青年仍自语,一手筷夹炸肉递入被掀缝中,小僧正奇怪着,筷收回时却已无物。

“小师父久等了。”

再未细想那跑堂的姑娘已归来,于高托将饭菜利落安置,再摆上铜壶腾热气,壶底已烧黑。

茶入竹杯,再暖口舌,浅入喉香已淡如水,想也挑剔不得,闲话间听那姑娘自称雨儿,便再难为留意远处。

“有何事招呼便是,奴家马上便来。”

近瞧这姑娘一身町人素红,上画峨眉,略施皎粉,唇染铁黑,声明是清亮,面倒显成熟。

想那医馆的阿菊也是,路上所见女子皆是,不知为何皆作此打扮,如此想着,又有些羞愧,原是不该以人外貌妄加评论。

举筷猛入一口米饭,便为梗咽,玄米粗粝,入口干涩难咽,却是不忍浪费,再将下筷,但为那姑娘拦了下来。

“小师父失礼了,这米有些生了,奴家给您换一碗新的,片刻就来。”

望姑娘去得匆忙,但觉口中回味仍苦涩而泛腥,倒也不似寻常草泥土湿之味,难以为说。

待姑娘再度折返,换上一碗热饭,小僧才得以品尝。

店中人不多,姑娘人热情,便得问上两句,问起是否曾见师父来过。

姑娘手头一滞,靠近半步正欲言。

“咳。”

远来一声轻咳,柜台走近一不惑男子,束丁髷持账书,许是店主,旁侧姑娘躬身表歉意,言后厨忙碌便罢了。

“若得闲,您可早时去西街码头找山田一人。”

擦肩而过时,姑娘于耳畔窃语。

察觉其意,起身欲结账,当于柜台手入布包再三,心中一紧,才见包已划开一道口子,钱袋却已不翼而飞。

对上店主狭眼挑眉指弄须,手中焦急,一再摸索不得。

却有一手递银票于柜上,竟是那背竹篓的青年,小僧惊愕,还未等道谢,人便已转身离去。

“这位兄台……”

出手欲留,人不曾回头,却瞥见背上竹篓影下,两道赤色一闪而过。

胸口一颤,再回神时人已无踪迹,复忆起那一双浸血赤目,脑中浮现一说。

说古南国有怪鸟名??,能学语,常于幼时吞别鸟之雏取而代之,寄居其巢受别鸟喂养。

更有之偷梁换柱化身襁褓婴孩,学婴啼而得母哺育,及为人发觉才飞之逃出。

……

这一日将过,小僧才找了处宿屋落脚。

宿屋的老僧还想免了他宿费,还是他一再推却才收下半成。

今日经人事诸多,从不知如此艰难,现觉着已是筋疲力尽。

取针线缝补布袋,抚着其上竹叶,一再叹气。

想这出来不过几日便丢了钱财,身上只剩下些散碎银两,师父也未有消息,诸事无果但不知明日如何。

再收拾行李时,见一陈旧纸张,许是从那竹林小屋不慎带来。

只该是早些休息,仅待晨时。

窗外夜静,长街只行有打更人锣声远扬。

十步一敲梆,报时声传过空巷回荡,许又一寻常之夜。

月照一老树抱下,一黑影四仰八叉,还以为谁家醉徒。

灯笼近了,红伴腥臭穿鼻目,才知其惨象。

“不好啦!”

夜凄嚎,灯落不明处,镜藏半遮面,颌泪涟涟。

人不语,残指拨空池,抓不住池中月,愈深愈红。

……

同一轮月下,独女子于墙侧焚纸入灰,抹泪而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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