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央城,抢劫、枪/战、行/贿与谋杀往往能在同一时刻甚至同一地点进行,并且互不干扰、各自安好——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所以当陆予珠正在订婚宴上被强制燃冬的时候,傅霓正驱车赶回傅家老宅。
中心岛的安保闸被层层解锁,车子开进庭院,仆从们鬼魂般簇拥而来,为他打开了原本紧闭着的正门。
傅漪躺在地毯上,脸带血渍,手中握着一柄螺丝刀,长发铺陈如网。
正厅里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钟表,难以计数的时间环绕着他,将他困做蜂巢里的蜂王。
他转过头,黑色的瞳孔望着门口风尘仆仆的傅霓,未语先笑间,露出了嘴里尖锐的犬齿。
“我说了,你不回来,我就发疯。”
“哥哥,你也不想让傅珙真死了吧?”他从地毯上坐起身,黑发黏着皮肤,语气矫揉造作又故作天真,“订婚宴好玩吗?”
傅霓低下头,看着地毯,他感受到自己难以遏制的愤怒与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自己能犯病,如此一来,无论做了什么事,他都属于身不由己。
但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因为理智告诫他,陆予珠不在身边,没有人能安慰他。
陆予珠此时在做什么,她在同谁说话?
现在回过头想想,他还是太纵容她了,以至于她作为自己的贴身秘书,却敢与泰康集团的废物儿子结交。
他不该这样,他还是需要监视她的。
“你又心不在焉。”
傅漪将螺丝刀塞进领口,站起身,高挑的形体让他看着像一尊长颈花瓶。
他总是这样,无论是和谁说话、无论说什么内容,他的每一个动作永远都像是被精心修饰过的、算计过的、充满诱惑与暗示意味的。
他与他的生父一样毫无廉耻,简直是个天生的下流胚,纵然被傅珙认回来,举手投足里还是带着腌入了味的艳俗感。
“你在想什么,我猜猜,那个小秘书?”
傅漪走到兄长身边,双手背后,螺丝刀上黏着氧化了的、深褐色的血斑。
傅霓叹了口气,他看着傅漪,眼里充满了疲倦与厌烦。
这座老掉了牙的宅子真是邪了门了,以至于他每次回来都注定要遇到些糟心事。
傅霓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傅漪的长发,忍住想要抬脚踹过去的欲望,进而将他扯拽着压下腰,逼着他仰视自己。
“哈,怎么还急了。”傅漪笑起来。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你不要觉得我不知道你背地里搞的小动作。”傅霓跺脚,仆从们便自一楼侧门鱼贯而入,低头围在几步之外。
“你想把你的份额吃到嘴,那就不该给集团里外那些老东西做事,”说到这里,傅霓闭了闭眼,像在压抑汹涌的戾气,“把货城的消息卖给薛氏好赚吗?”
“好赚啊,盆满钵满呢。”傅漪说着,微微偏过头,纤细的脖颈上有着突出的美人骨脉络与青色血管。
他维持着这个扭曲的动作,因为从这个角度看,他更漂亮。
他曾经无数次研究过,在不同情况下他该怎么让自己保持一如既往的美丽,这往往能让他的利益最大化。
不过傅霓这死gay并不吃这一套。
傅霓简直要被傅漪轻佻的态度气笑了,他松开手,让仆从们捉住傅漪,夺走了螺丝刀。
“再来一次,我就送你去见你爸。”
他很是嫌弃地张开手,像只想要蹭掉肉垫上泥巴的猫,但他并没能从口袋里摸到蕾丝汗巾,傅霓这才想起来,汗巾刚才已经给她。
他记得,他走的时候,她眼下的红肿仍未完全消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要不要给她打个通信呢?
不论他打不打,陆予珠此时都接不到。
绍莼依然吻着她,她的心思和坐过山车一样早就飞向九霄云外,麻木地俯瞰着温室里众目睽睽下亲在一起的两具身体。
幸好绍莼的爹是个老畜牲,施完压就直接挂了电话,也幸好章衡没有留后手,而是提前关闭了胸针监视器。
否则,现在她恐怕已经要被藏在暗处的泰康集团安保原地击毙了。
赛博社会,ABO被压榨得一视同仁,但绍莼毕竟是剥削阶级成员,这群搞封/建迷/信血统论的老登多半还秉持着落后几百年的贞操观念。
对于绍莼这种婚前公然出轨的行为,作为奸妇的陆予珠大概会被抓走,然后替淫夫浸双人份的猪笼。
绍莼终于大发慈悲地决定放过她,他松开手,自己却被自己绊了一个踉跄。
不得不说,章衡作为豪门赘婿,精神状态真是稳定得很可怕。
他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主动强吻了竞争对手的秘书,浅灰色的眼睛甚至让视线在陆予珠的嘴唇上粘着了几秒。
她的唇上此时盖着另一个唇印,惊愕在脸上犹未散去,拉低了Alpha平均身高的身体微微佝偻着,显出一种诡异的脆弱。
陆予珠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抹了点唇上的口红,随后有些崩溃地看着指腹上的两种红色,她暗自向苍天祈祷,千万不要让傅霓知道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傅霓知道了,非要一边说着好兄弟快来吃个嘴子,一边把她亲掉一层皮。
太恐怖了,绝对不可以。
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
绍莼后退两步,眼里又立即涌出眼泪,无声的泪水像是被开了闸,哭得好不凄惨。
……活爹,你这是在哭什么?
被大庭广众下强吻、后续还要面对被灭口和被A同玩弄风险的人可是我啊?
怪不得你和李宜澄能玩到一起去,你俩真是天生的好朋友。
一个明着不把宠物当人,一个暗地里蔫大胆,哈哈,真有你们的。
“绍公子……绍莼。”她顶着唇印,轻声喊着面前的青年,声音沙哑而温柔。
……小绍爷。
好烂的谐音梗。
“章衡,我会嫁给你,但你这辈子都休想标记或占有我。”绍莼无视了她的呼唤,翠绿的瞳孔因痛苦与仇恨的打磨而愈发熠熠生辉。
章衡站在陆予珠旁边,她顺着绍莼的目光扭过头,却在那张饱和度极低的、神情恭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厌恶和嘲讽。
太怪了,用这么贤妻良母的脸去做青春疼痛电影里霸凌头子的表情,这种混搭,陆予珠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都依你。”
章衡如是说,陆予珠却从他的话里硬生生地读出了其他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