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哭得太猛,现在有点想吐。
陆予珠捂着眼,能感觉到自己工作得发疼发烫的泪腺已经逐渐干涸,梨花带雨慢慢变成了纯嚎。
真是要了老命了,她都演成这样了,总不能在这儿功亏一篑。
她被迫离开了正常的女大生活,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屎一样的世界、体会屎一样的人生,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伺候着这群天龙人,要是就这么因为哭不出而死在这里,她不就成小丑了?
……也是,她本来就是小丑。
一想到这儿,陆予珠的眼里又渐渐涌出眼泪,几日里生死疲劳不间断的委屈让她难过起来。
很好,卖惨确实有用,一下就能哭了。
她哭得情真意切,愈发兴奋的薛奂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他们已经在侧弦耽误了太长时间,这里并不适合继续下去。
理智略微回笼,薛奂看着眼前犹带哽咽的陆予珠,伸出手就要拉上她的胳膊:“这里风太大,先回去吧。”声音温柔得简直令人恶心。
一把餐叉适时从两人中间飞过,错开了薛奂要摸过来的手,扑通一声扎进海里。
啊,傅霓,我还以为你好这一口呢。
陆予珠偏过脸,不动声色的将身前的手别到身后,以防落下一个故意留破绽让人拽的把柄,看向早已吞没了那一抹银光的漆黑海面。
原来只是纯粹的有病。
“傅总。”薛奂的神情旋即冷静下来,大脑开关机速度应该能打败百分之九十九的癫公。
傅霓站在正对侧弦甲板的二层连廊上,胸口的DNA项链摇摇荡荡,折射着一点寒光。
他一手扶着栏杆,俯瞰着陆予珠,又把栏杆拍得砰砰响两声:“过来。”
……你*的,还真把我当狗了呗。
陆予珠没有听话过去,因为她现在还没完全把自己在薛奂面前的人设立住。
她只是后撤两步,与薛奂拉开距离,却不肯看他,又把放在身后的胳膊运回身前,像是很冷一般地环抱在胸口,显得整个人都格外窝囊瑟缩。
还Alpha呢,这不废物吗。
陆予珠尽心竭力地扮演着清纯废物,她是犹豫似的抿了抿唇。
这个角度,自然不是演给傅霓看的,好在薛奂很上道,眼睛一错不错地黏在她的一秒八个假动作上。
“傅总。”她把头压得更低,一开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天然烟嗓哭哑了就是天然鸭嗓啊!
傅霓也被她的声音硬控两秒,一张被疝灯照得惨白的脸上神情不悦:“过来,外面风大。”
是的,傅总,风好大,我好怕,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我过去了之后你要善待我这朵娇花?
陆予珠在心中悲恸,脸上露出一点挣扎和难堪,她用薛奂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又努力把叹气时脊背塌陷的动作做得连傅霓都能看清,然后才慢慢直起身,像是上刑般向着傅霓的方向走去。
说实话,她走得慢,一方面是在等薛奂帮她哄抬物价,好让她在傅霓眼里至少多点能赢过其他天龙人的价值;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裁决女神号实在是太大了,她不知道该从哪个门上来才能找到傅霓现在的位置。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暗暗后悔自己是个只能在傅霓面前当聪明土比的废物,这导致傅霓一下就看出了她的另一方面。
她听见傅霓发出一声轻笑,随后便是手指敲击栏杆的声音。
“右手边第一个门的第一道楼梯。”
陆予珠不得不向右边迈开步。
“笨东西。”
她迈步的动作变得更僵硬了。
受不了了,这种威胁的话怎么听着还有点宠溺感,真是恩恩又爱爱,差点要给她磕死了。
薛奂啊薛奂,你还能不能出手?
敬仰你到不容易一点崩人设的坚强小学妹马上就要羊入虎口了,这都不说话,你还是不是个争强好胜、不把人命当人命的天龙人?
“傅总,我只是与学妹抽空聊点母校轶闻罢了,何必这么草木皆兵。”薛奂终于开口,并且着重咬在了“学妹”两字上。
很好,就是这样,给我狠狠地哄价!
一条人命不值钱,傅霓说杀便杀了。
但一个需要反复拍卖竞价才能获得的古董,他肯定会倍加珍惜地放进公寓,因为它有附加价值。
俗话说得好,饭要抢着吃才香。
人如果活到傅霓薛奂这样的级别,别说普通吃饭,哪怕他们想吃屎,都会有其他人专门研发出四十八种口味任君挑选。
故此,对他们而言,其实吃饭本身并没有什么意思,有意思的是玩弄自己的饭菜,以及抢夺彼此盘子里的食物。
傅霓不主动告诉她朱城具体情况,本身就已经给陆予珠敲响了醒钟。
她不能永远停留在纯粹的低眉顺眼上,她必须让自己拥有值得珍惜的附加价值。
正常来说,一个下属值得被争夺的价值在于工作能力,但鉴于目前傅霓对她的定位是小白脸+高俅+抚慰犬,她的工作能力考核也就顺利变成了其他方面。
提供情绪价值嘛,她都懂。
这群投胎冠军人均活得太好了,所以分外矫情,从古至今彼此间动辄就是爱恨情仇。
陆予珠能提供情绪价值,自然也能帮他们完成自己想演的那出戏。
无论是纯情秘书火辣辣,还是坚强学妹慢点跑,又或者是朱莉欧与罗密叶,对陆予珠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假的,是迫不得已,是为了养家糊口的工作罢了。
他的小秘书很有眼色地停下脚步,垂头站着,像是要等双方打出一个具体结果再行动。
傅霓简直要被她给气笑了。
薛奂并没有在乎傅霓的神情,他似乎又有点陷入了学长学妹的崇拜故事里,表情不由得带上了一些得意。
那点得意,倘若放在傅霓的脸上,就要从三分变成十二分的嚣张,但此时放在薛奂的狐狸脸上,便显得含蓄又狡黠。
“陆学妹谈到当年上学时的辛苦,难免伤感了几句而已,傅总也别为难她。”
哎呦我草,我真服了,你哄抬物价归哄抬物价,就不能少说这种一听就会让傅霓对着我发更大脾气的话吗?
什么意思,想着到时候我要是被傅霓狠狠地扇了耳光,反而更能衬托出你的好了呗?
你可真要死啊。
“是吗?”
陆予珠想翻白眼,但她怕地板上也安了摄像头,所以她忍住了。
这么低级的激将法,也就傅霓这种没人点火也能自燃的地雷会上套了。
“陆予珠,没想到啊,你当年拿着我的钱上大学,竟然还与北地重工的继承人有联系。”
有个屁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