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乔自秋试探着喊了一声。

“哎！妈在这呢！”

冯娟娟爱怜地抚着少年的黑发，又抱了一会儿，才在他身边坐下。

“这么多年都没发现，是我们对不住你啊。”

她蹙着柳眉，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握着乔自秋的手，舍不得松开。

“你这些年受的苦，妈都知道。放心，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乔自秋心中疑惑更甚，飞快地瞥了眼周国豪。

他原本以为周国豪也会一脸惊讶，却没想到这男人不禁不惊讶，还对着这幅母子相认的感人画面，露出一副早有所料、甚至相当满意的神情。

乔自秋虽然是更高维度的扮演者，却也没有读心的能力，自然也就猜不到周国豪心里有多满意这个由自己扮演的“陈源”。

天降馅饼，不卑不亢。

十九年来的糟糕人生并未使他自甘堕落，只磨练了这孩子出淤泥而不染的心智。

知晓真相后，这孩子展现出了同他周国豪如出一辙的理性。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与此同时，却也并非完全冷血，也有着和他母亲一样感性的一面——

那一声可怜兮兮的“爸”，可谓是叫得他浑身舒坦。

这种感觉，和把小礼从小培养大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要说的话，就像是在温室呵护着一朵花从种子长大——与在野外的悬崖边带回一颗顽强生长的野草，那样的区别。

至于冯娟娟的转变……

做了小半辈子夫妇了，周国豪很清楚自己这个老婆最为看重的是什么。

当他第一眼看见陈源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当然，他并不讨厌，而且十分满意。

于是，他耐心地等冯娟娟唠叨了半天，估摸着嘘寒问暖得差不多了，才站起身。

“小源，陈家那边我会处理。”

周国豪沉声说道。

“这几天你先把伤养好，等出院就直接搬过来住。”

“好。”

乔自秋乖巧地点了点头。半晌，又迟疑地问道：“……周礼、不对，弟弟呢？”

冯娟娟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的亲生孩子会和周礼闹矛盾，听他主动提起周礼、甚至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弟弟，眼泪差点又涌了出来。

她赶紧撇过头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才恢复笑脸，重新转头面向乔自秋。

“小礼……跟他宋宇哥去处理那只受伤的兔子了。别担心，他刚刚还给我发了微信问你伤得怎么样，说谢谢你救了他……报告的事，妈回去会和他好好解释清楚的。”

她说到这，抬头看了眼时钟。

“唉，都这个点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小源，你要好好保重，知道了吗？”

那双属于母亲的手，紧了紧自己的掌心，而后就松开了。

乔自秋抿了抿唇，小声开口：“嗯。”

“还有，今天知道了原来真正的父母是这样的……我很开心。”

夫妇俩离开病房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个单薄病弱的少年侧过脸、露出照片里从未出现过的柔和笑容，以及隐隐带着不舍的双眼。

.

隔着半座城市，乔自秋曾度过一夜的别墅里。

【李述衡：叶薇怎么说？】

【宋宇：问过了。柴犬前几天捡回来时挺正常的，现在闯完祸也恢复了乖巧热情的样子，还围着人家小姐姐摇尾巴转圈圈呢，一点也看不出来是条会咬人的坏狗。】

【李述衡：监控呢？】

【宋宇：已经拿到手了。放心吧少爷，我照你说的没自己偷看，这就发给你。】

【宋宇：视频20xx06201021.mp4】

青年微微眯起眼，眼底暗色酝酿。

他没有犹豫，指尖轻触屏幕，点击下载了视频。

实际上，今天乔自秋受的伤并不轻。

脑袋撞的那一下倒还好，真正严重的是柴犬撕咬造成的伤口。

——少年向后仰倒，后脑着地后摔得人事不省。

而龇牙咧嘴的柴犬仍然死死啃在他手臂上，伤处一片骇人的血肉淋漓。

若不是他来得及时，怕是要生生拽下一块血肉来。

关阳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样的惨状，即使现在回忆起来，心脏依旧隐隐抽痛。

……就像那时候看到的一样。

昏迷的乔自秋，苍白的脸失去了所有鲜活的色彩。无论他怎么在耳边撕心裂肺地呼唤，也不会给出任何回应。

关阳那对深邃黑夜般的眸子，愈发变得暗沉。

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明明发过誓，不会允许这种事再发生。

明明——

他用力闭起双眼。再度睁开时，已经恢复沉着冷静。

没有人摁下暂停，视频便一路顺畅地播放到了结尾，是自己大步流星、仿佛眼里没有其他人一般硬生生挤开那几个主角配角路人甲，弯腰一把抱起乔自秋的情景。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时看到乔自秋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自己有多惊慌。

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理智，险些不受控制做出不符合任务要求的举动。

……或许应该庆幸的是，乔自秋那时失去了意识。

陈源的外貌与乔自秋长得并不同，顶天了也就三分像。

但若是少年睁开那对宛如湖水般澄澈的双眼望过来，三分的像也就变成了九分。

但即便如此，关阳还是在强行镇定下来后，偷偷用剩余不多的积分兑换了主神出品的伤药。然后，便是在来医院的路上，小心避开众人耳目，生怕不管用似的给乔自秋用上了所有药物。

这也是乔自秋醒来后，误以为自己伤得不重的原因。

【宋宇：哎，容我稍微八卦一下。】

关阳正出神地想着，就被手机屏幕上跃动的新信息提醒重新唤回了神志。

【李述衡：不该问的别问。】

【宋宇：别那么小气嘛！我是什么人？咱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保证不卖队友！】

【宋宇：你对那个红领巾小哥……呃……是不是有点，不简单的感情？】

诡异的沉默。

半晌后，屏幕上才出现了新回复。

【李述衡：。】

【宋宇：我靠，真的假的！】

【李述衡：我什么都没说。】

没等宋宇回复，又飞快出现了一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