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今日从宫里回来得有些早, 平日里都要到傍晚才回府,今日午后便回了。
他一踏进将军府就如往日一般,朝服未脱便直接往正院屋去。
岂料到屋中寻了一圈却没看见妻子人影, 一问屋内女婢才被告知夫人正在后花园,霍衍当即又大步去了后花园。
将军府的后花园不是一般的大, 四处佳木茏葱, 假山环绕,再往里头走去, 便可见一个偌大的荷花池。
而边上是一处水榭亭台,八角亭四周围着纱幔,其后更有一大片翠绿的修竹。
霍衍是在一处假山边上找着姜慕姻的。
女子今日一袭藕色烟罗长裙曳地,手挽着同色薄雾烟纱,她站在假山前的树荫下, 背对着他, 身姿亭亭,霍衍薄唇微扬,正要走上前去, 却听得姜慕姻突然开口。
“原来给花施肥竟有这样多种方法?”
女子声音清越,带着惊喜。
霍衍眸光下移, 才发现姜慕姻前头还蹲着一个王富。
王富蹲在前头日光下, 面前是一直放在屋里那盆柰子花, 左右还有几个盆, 里头装着一些土灰色的东西。
这人虽被晒出一头汗, 可却忙活得眉开眼笑的, 低着头边弄花还边给姜慕姻讲解几句什么,二人聊得投入,竟没发现他的到来。
跟在霍衍身后的管家沁出一脑门的冷汗, 看着将军已然沉下来的脸色,想出声提醒又不敢冒然开口,最后只好生咳了好几下。
姜慕姻听到声音,这才转过身来,一见霍衍,柳眉立即弯了弯。
她走上前一步,看着他,粉唇轻扬:“今日怎回来得这样早?”
见男人额上渗着薄汗,姜慕姻又踮起脚尖,拿着自己的锦帕替他细细擦了擦。
女子动作温柔细腻,霍衍垂眸看着她,心情这才舒畅许多。
“陛下上午已与蛮族使臣签订通商条例,无其他事情交代。”
姜慕姻点点头,将男人额上的汗擦干,又见他朝服都还未脱下,便又开口:“天气热,先去换身衣服。”
“好。”霍衍应了声,看着姜慕姻,牵起她的手,“你同我去。”
姜慕姻一愣,随即笑着转身指指王富跟前那盆花,“这花还未弄好,你先去,我等会去找你。”
霍衍顺着姜慕姻看向那盆花,而后眸光落到王富面上,剑眉一蹙。
王富本是走也不是杵在这也不是,便自觉蹲在花前埋头,努力把自己当个透明人。
谁知突然被霍衍冷厉的眼锋一扫,只得赶紧硬着头皮跪地行礼:“将军。”
霍衍没搭理王富,转头看着姜慕姻,问:“这是在干什么?”
姜慕姻牵着霍衍走上前去,指着柰子花,同他解释,“这花每一两年就要换一个底盆,而换盆时最好一并松土施肥浇水。”
霍衍“嗯”了一声,移开眸光,看着还跪在一旁的王富,拧眉开口:“退下。”
王富一听如临大赦,也顾不得施肥刚施一半,急忙起身告退。
王富跑得太快,一溜烟就没影了,姜慕姻甚至来不及叫住他,看着地上的柰子花,姜慕姻柳眉轻轻一皱,看向霍衍:“你让他退下这花何人来收拾?”
霍衍看向那盆花,眸光顿了顿。
这花开得茂盛,一朵朵小白花娇嫩欲滴,看在他眼里,实在瞧不出还有哪里未收拾好……
“还差什么?”他收回目光,看向姜慕姻,道:“我来收拾。”
姜慕姻闻言一愣,随即轻笑开口:“可不敢让你弄。”
她可没忘记这花惨遭过男人的毒手。
姜慕姻撒开了他的手,走上前蹲下身。
霍衍没说什么,只看着女子蹲在花旁,又拿起一旁呈着水的盆。
见姜慕姻要弄,霍衍便也走上前跟着蹲下身,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盆。
“我来。”
姜慕姻偏头看他,柳眉轻挑:“你会?”
霍衍看了一眼盆中的水,抬头看姜慕姻:“不就是浇水?”
见男人直接要将盆里的水一股脑倒进花盆里,姜慕姻忙给拦下。
“慢些,要用洒的。”
姜慕姻说着,就绾起衣袖,倾身上前,从盆里舀了一些水,慢慢洒到柰子花上,霍衍没做声,学着姜慕姻的动作,耐着性子给花浇水。
待盆里的水洒完,霍衍才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后头的管家,触及霍衍的眼神,管家会意,急忙吩咐仆人去端来干净的水给二人净手。
水很快被端上来,姜慕姻净了手后,又蹲到地上,拿起一旁托盘里的剪子,细细修剪起盆栽的密枝弱枝,又将老化掉的枯枝叶一并剪掉。
霍衍站在边上,垂眸就看到女子盈盈的娇靥,日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羽睫纤长卷翘,在下眼睑处落下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敛住心神,又蹲到她身旁,将她散下来的发丝夹到她的耳后,叫了她一声。
“姻儿。”
姜慕姻修着枝叶,没有抬眸,只“嗯?”了一声。
女子的眸光一直被这盆花吸引,霍衍蹙了蹙眉,去握她拿着剪子的手。
“我来剪。”
姜慕姻一顿,握着剪子没松手,转头看着霍衍,有些好笑:“你先前不是不养这盆花吗?”
如今却总来与她抢活。
“我不是不养。”霍衍很快开口,男人看着眼前这盆小白花皱了下眉,又深深看了自个妻子一眼,还是决定如实与她说。
“先前你把这花送来时,我听说是你珍爱之物,十分珍惜,便不假旁人之手放在屋内亲自照料了一段时日,谁知后来……”
男人低咳了一声,有些尴尬,“这花就被我养死了……”
姜慕姻饶是已经知道结果,如今听得霍衍亲口说这番话时,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霍衍见她不怒反笑,松了口气,看着边上佳人,霍衍又上前去握她的手,道:“你教我,以后我们一起养。”
男人手掌宽大温热,姜慕姻抬头就撞入他墨黑的眸,炙烈的眼神竟莫名看得她一阵心口发烫。
“谁要与你一起养?”
她红着脸颊,匆匆含下眼帘,可手却依旧被男人牢牢握着。
她挣不开他,只好作罢。
“眼下日头太晒,晚些时候再来剪。”
霍衍抽走她手里的剪子,放到一旁的盘子中,又牵着她站起身来,命下人把东西收走。
这会确实晒,只是柰子花就是专门抱出来晒太阳的,眼下只能先放这儿,姜慕姻便不多说什么,由着霍衍将她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