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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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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八作司巷,一高悬着「不津瓮」招牌的大宅里,穿着深蓝布袍的年轻随从躬身道——

「大小姐,真对不住,小的们还是没问着申爷的行踪。www.maxreader.net」

坐在随从面前的,是一面白清秀,一双眼熠熠生辉的年轻女子,名叫水芝。

水芝姓窦,她爹正是京城造酱世家「不津瓮」的当家窦占元。水芝娘亲白氏身子不好,在水芝三岁那年生病离世。水芝在她爹与酱坊五十多名大小伙计通力照料下,现已是亭亭玉立、年满十七的待嫁闺女。

水芝性格聪慧独立,也因为生在酱坊,从小味觉特别敏锐。窦占元甚为疼爱水芝这根独苗,从无「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冬烘观念,他让她读书识字,带她饮茶听戏,就连酱坊大小琐事,也从不避讳她听闻跟插手。

水芝也争气,十五岁那年,她头回率领「不津瓮」五十多名伙计做出来的大酱,色香鲜俱全,被她爹评为当世一绝。

只可惜,父女俩相依为命的好日子不常久,刚过完年,身子向来健朗的爹,因为一场大病撒手人寰。水芝哀伤不已,仍旧得撑持起酱坊生计。怎知道她爹殡日当天,鲜少露面的伯父窦占平找上门来,同时带来窦家古训。因为造酱辛苦,不是一般妇道人家胜任得来,所以窦家先人立下一条规矩——

酱坊传子不传女。除非窦水芝能立即找到人成亲,由她夫婿出面接下「不津瓮」,否则只能任由她伯父处置。

窦水芝紧紧闭上眼。找不到人,实在不能怪他们。

谁教她现有的线索,不过就姓申,与人来自豫州荥阳两样。京城地广人稠,仅靠两条线索就想找到人,根本是大海捞针。

况且,她根本不知道申家公子,现是否还住在城里?

「伯父那里呢……」她缓了口气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麽传闻,他又跟谁接头去了?」

「这倒有。」随从把外头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透露。

窦水芝听得是秀眉深锁,忧心忡忡。

她所以这麽急着找人,全是因为伯伯意图卖掉「不津瓮」。这点她说什麽也没办法接受,祖传百年的家业还有爹爹一辈子的心血,怎能轻易转卖给他人?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爹生前提过,以往他还得独自出城到郊外买豆挑瓮时,曾在路上遇上一位豫州来的申姓老爷,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却相谈甚欢,如遇知己。当时窦占元听闻这位申姓老爷家中已有一位七岁男孩,一时兴起,就把还在她娘肚子里的窦水芝,许给了申家公子。

水芝年纪尚小时,窦申两家仍有联络。可後来听闻豫州大旱,申家人决定远乡搬迁——窦占元最後一次听闻申家消息,是他们搬到了京城附近。窦占元以为申家安顿好之後,申家老爷定会上门叙旧,怎知等着等着,竟也好几年没了申家音讯。

性格爽朗、不让须眉的窦水芝当机立断,想取回「不津瓮」,只有找着这位豫州荥阳来的申家公子,与其成亲一条路。

而且,还得快。据传闻,就连城里最有名的饭庄——「一条龙」,也对「不津瓮」有兴趣。

报完了讯,随从一脸踌躇。「大小姐,不是小的要多嘴,但咱们酱坊许多伙计都在说,虽然您费足了力气在找人,可是……怕还是来不及……」

这点她比谁都要清楚,问题是,她总不能上街随便拉一个男人嫁吧?「你们有更好的法子?」

「是有一个。」随从头重重一点,报出「穷通坊」传说。「据说『穷通坊』店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管任何疑难杂症,只要他肯答应帮忙,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你们认为『穷通坊』有办法找着申公子?」窦水芝问。

随从皱眉。「小的不敢打包票,但……总是个希望。」

没错,她现最需要的,就是希望。窦水芝深一吸气。「我明白了。三宝,备轿。我们现在就上『穷通坊』。」

京城,筒子河边,财神胡同,穷通坊。

穿着黑色布衣,外型高大慓悍,眼神肃杀的「穷通坊」三当家——申永乐,端着木托盘来到书房门前。

躺在门里罗汉榻上发呆的,是他相交多年的救命恩人兼好兄弟燕逍遥。

瞧他百无聊赖的表情,申永乐心想,难怪今早上青鸣会托人交给他疏肝解郁的汤药。

申永乐细想,算一算,好像也十来天没见人上门请托了。

这对素来贪鲜好玩、爱管闲事的燕逍遥来说,可真是莫大折腾。

要不——自己说点什麽,让逍遥取乐解闷吧?

主意一定,申永乐清了清喉咙,喊道:「少爷,这是青鸣交代我熬的补汤,您请趁热……」

听见好友声音,燕逍遥立刻转身。「我没听清楚,你刚喊我什麽?」

申永乐想了一下。「……少爷。」

燕逍遥蓦地坐起。「不是我爱说你,永乐,我说过多少次了?卸下钱庄招牌以後,咱俩再无主仆分际,你时不时就把『少爷』二字挂嘴边,怎麽,是觉得我燕逍遥这名字难听,让你没法喊出口?」

燕逍遥的抱怨,正合申永乐心意。

他假装大意口滑。「少爷您误会了,永乐绝对没这意思——」

「要你喊我一声『逍遥』真这麽难?」燕逍遥佯怒道。

瞧燕逍遥表情,就知道他今天跟申永乐卯上了。谁教他闲到发慌,穷极无聊,好死不死,口舌笨拙的永乐还自个儿送上门来,他当然毫不留情出口开涮了。

一心要陪好友斗嘴的申永乐坚持不从。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想当年少爷您独排众议坚持把小的留在身边,让小的少受了多少年风吹雨打之苦,这份恩情,就算钱庄不复存在,永乐依旧铭记在心。」

「这麽说来——」燕逍遥眼珠子一转,故意曲解他的话。「你该改口喊我爹才是?」

木讷寡言的申永乐哪里是燕逍遥对手,不过三言两语,就被说得面红耳赤,半晌接不出话。

别看申永乐生得虎目浓眉,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穷通坊」里边,心地最好、最体贴人,脸皮也最薄的人就他了。

见他受窘,燕逍遥「噗」地笑开。「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叫我爹的好。我可没福气生你这麽大一个儿子。你说青鸣教你弄了什麽东西?」

「百合大枣鹌鹑汤。」

申永乐掀开碗盖,甜雅的百合与淡淡的肉香扑鼻而来。

申永乐在「穷通坊」专司烹食。他被燕逍遥拾回燕家钱庄那年,他才十岁,但已经流离失所在外头当了好几年的乞儿。多半是过去有一顿没一餐的生活,让他一进燕家钱庄,立刻被食精烩细的燕家灶房吸引了过去。

表面上他是燕逍遥找进来的食客,可大半时间,他多是待在灶边看厨子大显手艺;许是耳濡目染,加上天赋异禀,十几年过去,练就他一身好厨艺,易牙再世也不过如此。

「不喝不喝,我又没病。」燕逍遥一脸没趣。没事端一个汤药来干麽?

「可是青鸣觉得您最近郁郁寡欢,担心您闷出病……」

「怕我生病就帮我找些有趣好玩的事情,成天要我喝药喝药——」

燕逍遥叨念着,忽然,一小厮跑了进来。

「燕爷,外边有个姓窦的姑娘,指名要找您。」

燕逍遥俊目一瞟。「找我干麽?」

小厮躬身回道:「她只说她有事请您帮忙,请您务必相见。」

燕逍遥眸子一转,捉弄人的脾性又起。

「——你去。」他看着申永乐说。

申永乐指着自己。「我——不好吧?」

他这张脸,是「穷通坊」里里外外人人皆知的鬼见愁,别说小孩姑娘家见了被吓哭,就连一般汉子,也常被他一张无表情的恶脸吓得直起寒颤。

「我要你去你就去。」燕逍遥用力搡他,就是看准了姑娘怕他,才要多此一举。「快点,别让人家等太久。」

申永乐不情不愿地步出旁厅。原燕家钱庄的「穷通坊」占地极广,从大门走到敞厅,就得绕上盏茶时间。

穿着一身粗布青衣的窦水芝独坐在敞厅中。虽说「不津瓮」家势不恶,窦水芝却没有一般荳蔻少女喜穿华服的习惯;除非逢年过节出门参拜,否则她总是一袭粗布衣裳,紮个粗辫,也很少在头上戴些叮叮咚咚的珠翠首饰。

其实也不是讨厌做些更姑娘家的打扮,她只是觉得粗布衣裳方便。尤其在酱坊干活,动不动就满身酱渍,穿着丝缎绸衣,一要担心脏二要担心破,能做什麽事啊?

只是,打进了「穷通坊」,看见满屋子雕梁画栋,奇花异果,她忽然意识自己打扮不得体。

尤其路上,小厮一直跟在轿边同她说了些「穷通坊」事迹——什麽店主人癖性特殊,要他答应帮忙不是看银子给多给少,而是看他中不中意上门的对象……

窦水芝忽地看见自己裙角有个印渍,糟糕,她这样子,看起来活像刚从酱缸里爬出来。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她这麽狼狈邋遢,哪个人看了她会喜欢?

要不回去换件衣裳再来算了——念头方转,她人正要站起,一庞大身影忽地闯了进来。

她抬头一望,正好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炯炯眼眸,麦色微黑的额上,扫过两道浓墨似的眉毛;厚唇抿着,加上一身健壮肌肉,分外给人一股肃杀的恐怖。

一般说来,这是一张让人看了背脊生凉的凶脸,可在「不津瓮」,多的是如此彪形凶恶大汉,窦水芝已见怪不怪。

她误以为来人正是燕逍遥,立刻一福。「窦水芝见过燕当家。」

见她表情沈稳自在,申永乐惊诧地望着不到自己肩高,脸蛋俊俏小巧的窦水芝。

他这张脸,自弱冠之後,见了他没吓哭的姑娘家,可能百个还找不到一个。

她竟还能平心静气和他问安?

躲在门外的燕逍遥,同样一脸诧异。

好玩好玩、有趣有趣,想不到今天遇上奇葩了——燕逍遥摇头晃脑地想。

「怎麽了吗?」见来人久不搭腔,窦水芝忍不住问。

申永乐猛地回神。「没事,我只是有点惊讶——我是说,燕当家正好在忙,要我先过来。」

他低沈粗犷的音质,听起来如午後雷鸣,在窦水芝耳里边隆隆作响。

窦水芝难掩失望。「所以……燕当家今天没办法见我?」

「也不一定是这样——」申永乐望向门外,他很清楚,始作俑者正躲在外边偷看。

燕逍遥就这癖性,不有趣不好玩的事,他概不搭理。

「这样吧,你先说你的事,我再帮你传话给他。」

窦水芝点头。「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敝姓申——」

他方报出姓氏,窦水芝双眼突然亮起,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

「申?是能屈能伸少个人字边的那个申?」

申永乐被她举动吓到,呐呐答:「是——」

「何方人士?」她接着逼问。

「豫州荥阳,请问——」

「就是你!」她用力抓住他手。真可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没想到她久寻不到的申公子,就躲在「穷通坊」里边!

「我?」申永乐被窦水芝突如其来的接近弄昏了脑袋,还没开口问清楚,一道雪白身影已然插进两人中间——

自是不甘寂寞的燕逍遥。

「窦姑娘,有话好好说、慢慢说。」笑得一脸淘气的燕逍遥按住窦水芝的手,不重,却已够把她手从申永乐臂上拿开。「永乐,怎麽没叫人帮窦姑娘倒杯茶水来?」

申永乐听懂暗示,立刻回答:「我这就去。」

一见申永乐要离开,窦水芝急了。「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有话跟我说不也一样?」燕逍遥挡在窦水芝面前,让永乐顺利脱逃。

他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姑娘有趣。一般人见到永乐,尤其是姑娘家,哪个见了不吓得全身抖。独独就她,非但不怕,还一个劲儿地直往永乐身边蹭。

燕逍遥嘴上没说话,心里算盘却拨得噼啪响。他看准了窦水芝不怕永乐,或许,帮忙她解决完她的事情,还可以顺道帮永乐娶门媳妇?

「可是——」窦水芝目光追着申永乐身影,直到看不见他,才懊恼地望着燕逍遥。「敢问您是?」

「在下正是穷通坊大当家,燕逍遥。」燕逍遥行礼如仪。「方才不巧有事耽搁,一时没办法抽身,还祈窦姑娘原谅。」

燕逍遥就这个性,摆明的谎话,他却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您太客气,是我没经邀约就冒失过来拜访,我还得先谢谢您拨冗一见。」

见到想见的人,窦水芝反应并不热烈,她脑袋里想着全是申永乐的事。他爹同他提过婚约的事了吗?他娶亲了吗?要是还没,他是否会依她所愿,快快与她成婚?

见窦水芝心不在焉,燕逍遥决定开门见山。

「窦姑娘——找咱们三当家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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