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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唉!我怎能敌得过这些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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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可惜我不是幻术家!

“霍先生,你方才已应许我了啊。你是唯一能救助我的人,你不能使我失望!”这时他的端茶杯的手颤动了,眼眶里包含的泪珠,竟禁不住地从镜片后面迸流出来。

霍桑又温婉地说道:“不错,我果真已应许给你尽力。但第一着,我须知道这一回事的经过的情由,你此刻却不能说话,故而我劝你最好暂时回去休息一下,然后再到这里来商量。

王保盛喝了最后一口的余条,带着哽咽的语声,接嘴道:“我能说话!我能说话!我现在觉得安心得多了。只要你答应我给我妈复仇,我可以把一切的事情告诉你!

“好!我答应你了,假使你母亲当真被人谋死,我一定给你复仇。你可以完全信托我。”

王保盛放了茶杯,水汪汪的眼睛合成了缝、唇角上露出一丝笑容,分明霍桑的保证的说话,已使他产生了一种新的希望。他的神气,果真也振作些了。

“霍先生。你能如此,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你!

“那末,你此刻能不能回答我的问句?”

“能!——能!

“好,现在我问你,你既然说你母亲的尸体已进了会馆,分明已经棺殓,你自己既没有瞧见死状,你怎能知道你母亲是被人谋害的呢?”

“我相信伊一定是被他们谋死的!

“‘相信?唉,原来这事是你料想如此的!

霍桑的语声之中含着明显的失望意味。我也不禁发生同样的感想。这少年的精神状态,即使不能说已陷于病态,却也不能说十二分健全。那末,他所料想的是否有合乎事实的可能,我委实不敢抱多大希望。但王保盛用一块白纱巾在面颊上抹了一抹,忽而睁大了一双小眼,现出一种坚决的表示。

“霍先生,你不用疑心,我不是疯子!我的话不是凭空说的,都有事实的根据。不过这话我实在不敢出口,说出来责任太大,又怕人把我当做疯子看待。我实在并不疯,现在我可以举事实出来,我相信你们两位先生一定能够信我。”

霍桑仍耐着性子婉言应道:“是的,我们决不当你是疯子,我们都准备信你,你就安安静静地说吧。”

王保盛的精神振作得多了,他这时方才把他头上的那顶半旧的棕色呢帽除了下来,放在他旁边的茶几上,又用白巾从眼镜后面抹了抹眼睛,低倒头沉吟了一下,接着他又叹了一口气,经过了两分钟以上的静默,才开始报告他的家庭小史。他虽因着获得了霍桑的同情,精神状态已有显著的进步,故而说话已不像先前那么没头没脑,但说话时心急气喘,程序上还不算怎样清楚。我为经济篇幅起见,特地把他的话,作一种简单的归纳。

他家来来是河南郑州人,在八年以前,合家迁到上海来,住在犁园路润身访第一弄第六号。那是一宅两上两下的石库门住屋,并无分租的住户。他的父亲叫做王圳义,是一个贩皮货的商人、在河南时就有一妻一妾,到上海以后也依旧住在一起。训义的正妻刘氏——就是保盛的生母——在结婚后五年,还没有生育,他就另娶了一位偏房,这偏房姓倪,这时年已四十六岁。倪氏过门后的第二年,就生一个儿子,名叫保荣。又过了四年,刘氏自己忽也生育起来,生下了保盛。后来倪氏又生下一个女儿,一共兄妹三人。所以我们这位主顾王保盛,有一个年长五岁的异母生的哥哥保荣,他还有一个异母生的妹妹,名叫保凤,这时伊才十九岁,比保盛小三岁。

三年前,保盛的父亲死了,他们因着留恋上海的繁华,舍不得离开,又因略有积蓄,便住走在上海,不再回郑州去。保盛的生母刘氏,年龄比倪氏高出十岁,故而丈夫死后,家庭间一切的财权,都由刘氏掌管。那侧室倪氏倒也相安无事,三年来并没有什么争执口舌。不过倪氏的儿子保荣。虽是庶出,在年龄上却是长子。据保盛说,保荣竟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他曾进过六个中学,却被开除了三次。他没有擅长的职业,对于各项的赌博,却可算是一个专家。他因着遗产的分析,曾与保盛的生母发生过争执,刘氏因此把保荣的名分提出来给他,又给他娶了一位妻子。但保荣在外面自立门户,不到一年,竟把所分得的财产在赌博上挥霍完尽,他的妻子也跟人家跑了。保荣落魄无依,又染上了嗜毒,景况自然不堪。刘氏看在伊丈夫的分上,重新把他收留回来,又给他把鸦片的嗜好戒掉。这就是王保盛的家庭状况。

王保盛足足费了半个钟头,方始说明了他的家庭状况,他略停一停,便继续说到这疑案问题。

他道。“霍先生,现在我要说到我妈被害的事实了。前天二十二日半夜过后,我在南京学校里接到一张电报,那是我的不长进的哥哥保荣打来的。电报上只有“大母病故,即归”。六个字。那时我大吃一惊,心里就有些怀疑。我母亲虽然有一气喘病,有时也常发作,但这一次事前既然绝没有发病的消息,怎么凭空里竟会病亡?那时已两点钟相近,夜班火车已来不及了,我只能等到昨天早晨八点钟。越了联运特快回来。……唉……霍先生,你猜猜看,你到家里的时候,瞧见些什么样的景状?”

霍桑不提防他有这一问,但他仍忍着性儿淡淡地回答:“莫非你母亲已经收殓了吗?”

那少年直视着摄桑应道:“是啊、不仅如此。连棺材的影子都不见了!他们——他们在我回家以前,已将我母亲的灵稼一早就送到河南会馆去了!”一

霍桑的眼光在藤椅边上的空玻璃杯上打了几个旋子,微微点了点头。他答道:“是的,这的确有些出乎常情,但你的姨母可曾说出什么理由。”

王保盛伸手把他的眼镜向鼻梁上端推了一推,连连摇头。“毫无理由!毫无理由!——唉!这一点我不能不先告诉你,我敲门的时候,足足在门口等了五六分钟,那出来开门的,并不是那个多年服侍我母亲的菊香,却是一个素不相识的江北妈子。客堂中空无一人、除了椅桌杂乱以外,绝不见有办丧事的痕迹。我问那江北妈子,伊只拉块拉块地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使我莫名其妙。我还以为电报有什么错误,正要奔到我楼上母亲的房间里去。忽见我姨母从次间里探出头来,鬼鬼祟祟地向我瞧了一瞧,接着,伊才向我说出一大丰鬼话。那时我自然要查问根由,伊的答话真是可关已极!我追问下去,伊使支吾着说不出了。”

“伊怎样说?”

这少年又定了目光,连连摇头,口中却前南有词,仿佛他先前的神经性的状态,又将一度表现。

“唉。简直毫无理由——伊说——伊说为着节省经济起见,故而一早偷丧。先生,你也知道这里有偷丧的风俗吗?”

我代替霍桑答道:“我知道的,乘着清早悄悄把棺材抬出去,可以免去一切排场的开支,这就叫做偷丧。

一王保盛把眼光凝住着我的脸,抗辩似地答道:“但我母亲还不至于穷到这个地步!我知道我母亲有不少金饰,还有一朵珠花,此外还有现款,数目多少我虽不知道,料理伊的丧事,一定有余。但姨母却说完全没有。后来我到楼上去,见我母亲的两只皮箱都已开过,除了夭源皮货号的一张一万五千元的股单,和两个交通银行六千元的存折以外,一切都不在了!

王保盛说到这里,又果睁睁瞧着压桑,似要等霍桑的断语。霍桑却把眼光凝住在地席上面,似在欣赏从玻璃窗中射进来的秋令的阳光。接着,他摸出纸烟盒来,烧着一支白金龙纸烟缓缓吐吸。

一会儿,他抬起头来,问道:“那末,你的意思可是说你的母亲,就围着夺产而被害的吗?”

王保盛大声道:“当然是谋财害命1霍先生,你也同意了吗?

霍桑缓缓摇着头,答道:“这还太早。我想如果你姨母真要吞产,为什么不连那股单存折一起吞没呢?”

“那是不能吞没的。那天源的股单,只能支取些红利息金,却不能提本,伊吞没了也没有用。

“还有银行存折呢?”

“那也是定期的,一个是三年期的二千,一个是五年期的四千,拿去也等于废纸。”

霍桑低头沉吟了一下,又道:“那末,你母亲的首饰,一共约有多少,你可也知道吗?

王保盛又用手推了推眼镜。咬着嘴唇,现出一种疑迟的样子。

“究竟值多少钱,我不知底细,但我听我母亲说过,那一朵珠花已足值手把块钱。此外还有我父亲的贵重皮衣,似乎也少了几件;不过我还没有仔细查过。

霍桑紧皱着双眉,把纸烟灰弹去了些,低倒了头,忽而静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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