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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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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如何开这个口, 临到面对时,他心情反倒出奇的平静。www.mengyuanshucheng.com嬴昭慢步停在她身后,轻轻抚了抚她颈后落下的一缕柔发,声音也似春云轻柔:“是。如今, 蜀中已占, 荆州大乱, 淮南、扬州等地战乱纷纭, 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天下已经乱了三百年, 错过这一刻,朕只怕列祖列宗和后世史笔都会责备朕昏庸误国。”

“于私, 我也不能把这样一个棘手的烂摊子交到阿元的手里。此战, 朕势必统一南北。念念和阿元就待在宫中,替朕好好守着洛阳,好么?”

他柔声清沉, 如珠如玉,却令念阮恍惚想起那还未到来的建元二十一年的上元、洛阳漫天的大雪来。

她的生命就结束在那一日,在那之前, 他崩逝的消息便从南征前线传回了洛阳。而他离开洛阳南征的日子, 是建元十九年。只比如今晚了一年而已。

她的心突然便跳得很厉害,水雾慢慢攀上眼眶, 她抬起眸, 眼泪如落珠纷纭。凄然道:“定要亲征吗?陛下麾下虎士成林,良将如云,难道就一定要您亲自到前线去不可么?”

小妇人眼泪盈盈, 是带雨的海棠与梨花,凄艳纯美。嬴昭轻抚着她泪水漉漉的脸颊,一颗心皆要化了。道:“念念, 我龙城嬴氏从马上得天下,从无只知端坐朝堂的君王。念念难道要太庙里那些老祖宗都来笑话朕不成?”

“何况战场之中,瞬息万变,需要能力卓绝之人坐镇。任城、栖迟他们虽是可以托付社稷重任的能臣,但朕并不放心让他们统率大军南征。朕亦不想错过这个名留青史的机会。”

“可是妾很担心陛下。”

念阮含泪说道。她赌气别过头,看着襁褓中还什么都不知道、于睡梦中发出一二声笑呓的儿子,只觉好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心又慢慢的空了。心想,这个人怎么狠心呐。她才生下她和他的孩子,他就要丢下她们孤儿寡母跑到南方去。他难道不知他前世是怎么死的么……

不过这些话她也不敢和他说,只在他温热薄唇上贴上来时哭哭噎噎地控诉他薄情狠心,怎么都不愿给他碰。嬴昭不得已哄着她,大红烛火一直烧至半夜才歇。

次日,朝廷正式颁布诏令,诏冀、定、瀛、相、济五州,发卒士二十万,将以南讨。经过一月的准备后,帝命尚书左丞奚道言、吏部尚书京兆王等人留守京师,亲率大军车驾南伐。

出征那日,念阮如往常一般送他至殿外陛阶前,亲替他把披风拢了拢,眼圈红红的哽咽着嘱咐:“陛下要小心。”

“妾和阿元,会在洛阳等待陛下平安凯旋的。”

昨夜搂着这小哭包安慰了半夜才好容易将人哄睡着了,嬴昭这会儿也不敢招她的眼泪,笑着应了,最后抚了抚儿子的小脑袋瓜,笑着对她说:“走了。”

他转身下阶,身影在熹微天光与绚丽的花光里渐渐和红墙朱瓦融为一体,亦融为她眸中的水雾。

嬴昭这一走便是半年多。前线战事吃紧,但好在南征进行得十分顺利,靖军分三路南下,一路攻打荆襄,一路攻打淮南,还有路在投北的裴慎之的带领下不费吹灰之力地攻占了兖州、扬州。三路大军势如破竹,顺利将战线推过淮河,直抵长江边上,对建康形成包围之势。

前线日日皆有捷报传来,念阮守着那些羽书过日子,心里的思念便如雨后春草疯长。

只差最后一步渡江了。

前世,他便是饮恨长江对岸的瓜步山,死在了那儿,至死也没能渡过长江。

前线的消息传至洛阳尚需时日,这样的时日对于念阮而言每一日皆是煎熬。每日从早到晚皆在盼着前线的羽书,只盼他能平安归来。

又是一年元日,阿元满周岁了,念阮按照汉家的惯例为他举办了周岁宴。在显阳殿里设置案桌,案上摆放了玉玺、虎符、钱币、帐册等物,宴请了朝廷三品以上的命妇皆来见证。

朝廷上下皆送了庆贺的表文和礼物,连并州方向亦送来了两张上好的白虎皮,念阮收下了,亲手给儿子做了顶虎皮帽。

阿元如今满一岁了,眉眼已长开了许多,小团子生得白白胖胖,玉雪可爱,五官精致绝伦,眉眼间依稀可见他父亲的影子,早不是当日刚出生时被母亲嫌弃的模样了。顶着母亲做的虎帽,倒真像只虎虎生威的小於菟。命妇们围着小团子都笑:“皇长子生得龙章凤姿仪表不凡,很像陛下呢。”

小於菟得了赞赏,笑得愈发开心。抓周时也不孚众望,爬过众多的“丧志玩物”停在了玉玺之前,伸出胖乎乎的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抓住了玉玺。

念阮长舒了口气,殿中众人一时亦祝贺纷纷。一名妇人笑道:“不愧是皇长子,这一来就抓住了玉玺,国家承继有人了。”

说这话的是京兆王前两年新娶的王妃赵郡李氏,据闻京兆王自和她成了婚后便收了心,遣散了房中姬妾,一心一意地守着她过日子,两人婚后育有一子一女,十分幸福美满。

李氏是个大家闺秀,举止谈吐都很是得体,念阮对李氏倒没什么看法,只是因了死去的堂姐对京兆王府有些心结,应付地笑了笑,又记挂着前线,便心不在焉地和嫂子谢氏及母亲兰陵公主说话。

适逢这时宫人来报尚书左丞有要事禀报,言是前线又传消息过来了。但按例羽书是半月来报一回,除非遇见重大的事件才会提前,以往也是尚书台派个小黄门来递书,怎会让奚道言亲自过来。

她心里莫名有种强烈的预感,掩在云纹锦袖里的手无意识地攥紧,面上若无其事地道:“去请奚尚书进来吧。”

一众女眷都去了帘后回避,独留兰陵公主及念阮在内。奚道言快步走进,甫一进入殿中,便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暗含期待,暗含关怀,连那裹得如同蝉蛹宝宝、头戴虎帽、抱着玉玺不撒手的的小皇子也抬头看着他,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声清脆童稚。

念阮安抚地抚着儿子的背,一面同他说话:“奚尚书。你来了。”

“可是有什么事吗?”

她问得云淡风轻,一颗心却是悄然提至了喉口,风露清愁的眸子里不由含了丝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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