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需要一些钱。我正要出门。而我想起了我的车子汽油快用完了。我得在去乾口的路上加油。所以我准备出发时,进去找母亲,向她要一点钱——只不过一两镑——
我就够了。”
“那么她给了你?”
“克斯蒂给我的。”
胡许显得有点惊讶。
“我不记得原先的笔录上有这句话。”
“呃,事实上是这样没错,”海斯特挑衅地说。“我进门说我可不可以要点现金,而克斯蒂在大厅听见我说的话就叫说她那边有一点她会给我。她自己也正要出去。而母亲说,‘是的,找克斯蒂拿吧。’”“我当时正拿着一些插花的书要到妇女会去,”克斯蒂说。
“我知道阿吉尔太太正在忙,不想受到打扰。”
海斯特以不满的声音说:
“谁给我钱又有什么关系,你想知道我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看见我母亲还活着,就是那个时候。她坐在桌子前面看着一大堆计划。而我说我需要现金,然后克斯蒂叫说她会给我。我从她那里拿到现金,然后再走进母亲房里跟她说晚安,然后她说她希望我喜欢那出戏,还有开车小心一点,她总是那样说。然后我就到车库去把车子开出来。”
“还有林斯楚小姐。”
“噢,她一给我钱就走了。”
克斯蒂-林斯楚迅速说:“海斯特就在我走到路的尽头时开车从我身边经过。她一定随我之后立即动身。我左转走向村子里去时她的车子正爬上山坡到大路上去。”
海斯特张开嘴巴好像要说话,然后又迅速闭上。
胡许心里猜疑。克斯蒂-林斯楚是否企图证实海斯特不会有时间去干下那个罪案?不可能是海斯特并不是去跟阿吉尔太太说晚安而是跟她起了争执——吵了一架,而海斯特把她打死了?
他平稳地转向克斯蒂说:
“现在,林斯楚小姐,我们来听听你记得些什么。”
她神色紧张,她的双手不自在地扭绞着。
“我们喝过茶,清理好。海斯特帮我忙。然后她上楼。然后杰克来。”
“你听见他来?”
“是的。我开门让他进来。他说他的钥匙掉了。他直接进去找他母亲。他一进去就说,‘我陷进去了。你得把我弄出来。’其他的我没再听。我回厨房去。晚餐有些东西要准备一下。”
“你听见他离开?”
“是的。他在大吼大叫。我从厨房出来。他正站在大厅前——非常生气——叫说他会回来,说他母亲最好是为他把钱准备好。否则!那是他说的,‘否则!’这是威胁。”
“然后呢?”
“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走了。阿吉尔太太出来到大厅里。
她脸色非常白,非常生气。她对我说,‘你听见了?’”“我说,‘他有了麻烦?’”“她点点头。然后她就上楼到书房去找阿吉尔先生。我把晚餐桌子摆好,然后就上楼穿上外出服。妇女会第二天要举行插花比赛。我们答应给她们一些插花的书。”
“你把那些书拿去妇女会——你什么时间回到屋子里来?”
“一定是差不多七点半。我自己用我的钥匙开门进来。我马上进阿吉尔太大的房间里去——去转达妇女会的谢意还有一张字条——她坐在书桌前,头向前靠在双手上。那支火钳丢在地上——桌子的抽屉都被拉出来,遭小偷了,当时我想。
她受到了攻击。而我想的没错,现在你知道我是对的!是小偷——某个外来的人!”
“某个阿吉尔太太自己让他进门的人?”
“为什么不是?”克斯蒂挑衅地说。“她人那么好——总是非常仁慈。而且她不怕——任何人或任何事。再说她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家。还有其他人——她丈夫、关妲、玛丽。她只要叫一声就好了。”
“但是她并没有叫。”胡许指明说。
“没有。因为不管那个人是谁一定告诉了她一个非常合理的故事。她总是听信别人。所以,她就再度坐回书桌前——
也许是找她的支票簿——因为她没有疑心——所以他就有机会拿起火钳打她。甚至,或许他并无意打死她,他只是想吓昏她,然后找到钱和珠宝就跑。”
“他并没有怎么找——只不过拉出几个抽屉。”
“也许他听见了屋子里的声音——或是吓破了胆。或是发现他打死了她。因此,在恐慌之中,就迅速逃走了。”
她倾身向前。
她的眼中充满恐惧恳求的神色。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她的坚持令他感兴趣。是在为她自己感到恐惧吗?她当时可能杀了她的雇主,拉出一些抽屉让人以为好像真的遭小偷的样子。医学上的证明最接近的死亡时间只能缩小到七点至七点半之间的范围。
“看来好像一定是这样。”他和气地同意说,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坐回椅子里去。他转向杜兰特夫妇。
“你们没听见什么吧,你们两位?”
“没有。”
“我把茶端上去到我们的房间,”玛丽说。“那个房间跟其他部分相当隔离。我们在那里一直到听见有人尖叫的声音,是克斯蒂。她当时刚刚发现母亲死了。”
在那之前你没离开过那个房间?”
“没有。”她清澄的眼光与他相对。“我们在玩牌。”
菲利普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微微感到不自在。波丽正在照他告诉的话做。也许是她的态度完美无缺,冷静、不慌不忙。
完全令人信服。
“波丽,亲爱的,你是个了不起的说谎专家!”他心里说着。
“而我,督察长,”他说,“当时,还有现在仍然是,完全没有能力走动。”
“但是你现在好多了,不是吗,杜兰特先生,”督察长愉快地说。“不久你就能再走路了。”
“这是很久以后的事。”
胡许转向另外两位到目前为止一直坐着不吭声的家庭成员。麦可双臂交叉地坐着,脸上微微带着嘲笑的表情。蒂娜,娇小而优雅,靠在椅背上,两眼偶而一一看着其他的人。
“你们两位当时不在屋子里,我知道,”他说。“但是也许你们再说一遍那天晚上你们做些什么事可以加强我的记忆?”
“你的记忆真的需要加强吗?”麦可嘲笑的表情更加深地问道。“我还说得出我说过的话。我出去试车。离合器的毛病。
我试了很长一段路。从乾口一直到明清坡,沿着摩尔路经由伊普斯里回去。不幸的是车子不会说话,无法证实。”
蒂娜终于转过头去。她直盯着麦可看。她的脸上仍然毫无表情。
“那你呢,阿吉尔小姐?你在红明图书馆工作?”
“是的。五点半关门,我上大街去买点东西。然后回家。
我有一层公寓——其实是一间小公寓——在莫坎大厦。我自己烧晚饭,听留声机唱片过宁静的一晚。”
“你完全没出门?”
她微微停顿一下然后说:
“没有,我没出门。”
“十分确定,阿吉尔小姐?”
“是的,我确定。”
“你有部车子,是吧?”
“是的。”
“她有部泡泡车,”麦克说。“泡泡,泡泡,辛辛劳劳,鸡飞狗跳。”
“我有部泡泡车,是的。”蒂娜严肃、泰然自若地说。
“你停在什么地方?”
“在街道旁。我没有车库。公寓附近有条小街道。有些车子沿街道旁停放。”
“那么你——没什么能告诉我们的?”
胡许几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坚持问下去。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能告诉你。”
麦可迅速瞄了她一眼。
胡许叹了一口气。
“恐怕没帮上你多少忙,督察长。”里奥说。
“难说,阿吉尔先生。你大概了解这整个事情最奇怪的一件事吧,我想?”
“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那笔钱。”胡许说。“阿吉尔太太从银行提出包括那张背面写着波特贝瑞太太班格路十六号五英镑券的那笔钱。这案子对杰克-阿吉尔最不利的证据是他被逮捕时那张五英镑券和其他的钞票一起在他身上找到。他发誓钱是阿吉尔太太给他的,但是阿吉尔太太确定地告诉过你和弗恩小姐说她并没给杰克任何钱——因此他是怎么弄到那五十英镑的?他不可能回来这里——卡尔格瑞博士的证词使得这一点完全明朗。因此他一定是离开这里时就有了那笔钱。谁给他?是你吗?”
他猛一转身面对克斯蒂-林斯楚,她愤慨地脸红起来。
“我?不,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
“阿吉尔太太从银行提出来的钱放在什么地方?”
“她通常都放在她桌子的抽屉里。”克斯蒂说。
“锁住?”
克斯蒂考虑一下。
“她也许上床前会把抽屉锁住。”
胡许看着海斯特。
“你有没有从抽屉里把那笔钱拿出来给你弟弟?”
“我甚至不知道他在这里。而且我怎么可能不让母亲知道拿走?”
“你可能在你母亲上楼去书房跟你父亲商量时十分轻易的把钱拿走。”胡许提示说。
他怀疑她究竟是否看得出这个陷阱而避开。
她一头栽了进去。
“但是杰克那时候已经离开了。我——”她停了下来,一脸沮丧。
“我明白你确实知道你弟弟什么时候离开的。”胡许说。
海斯特迅速激烈地说:“我——我——现在才知道——我当时并不知道。我在楼上我的房间里。我告诉你我根本什么都没听见。而且无论如何我不会想要给杰克任何钱。”
“而且我告诉你,”克斯蒂说。她的脸色泛红愤怒。“如果我给了杰克钱——会是我自己的钱!我不会去偷那笔钱!”
“我相信你不会,”胡许说。“但是你明白这让我们想到什么。阿吉尔太太,不管她跟你说什么,”他看着里奥,“一定是自己把那笔钱拿给他的。”
“我无法相信。如果她这样做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不会是第一个对她儿子心软而不想承认的母亲。”
“你错了,胡许。我太太从来就不逃避现实。”
“我想这一次她是逃避了,”关妲-弗恩说。“事实上她一定是这样……如同督察长所说的,这是唯一的答案。”
“毕竟,”胡许温和地说。“我们现在得从不同的角度来看这整个事情。在逮捕的时候我们以为杰克-阿吉尔是在说谎。但是现在我们发现他说他搭过卡尔格瑞的便车是真的,因此关于那笔钱他说的想必是真的,他说是他母亲给他的。因此想必是她给的没错。”
一阵沉默——令人不舒服的沉默。
胡许站起来。“好了,谢谢你们,如今线索恐怕是相当少,不过,难说。”
里奥陪他走到门口,当他回来时,他叹口气说,“好了,过去了。目前来说。”
“永远过去了,”克斯蒂说。“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海斯特叫道。
“我亲爱的。”她父亲向她走过去。“冷静下来,孩子。不要这么紧张。时间会治疗一切。”
“有一些治疗不了,我们该怎么办?噢!我们该怎么办?”
“海斯特,跟我来。”克斯蒂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不需要任何人。”海斯特冲出门去。过了一会儿,他们听见前门砰的一声。
克斯蒂说:
“这一切!对她不好。”
“我也不认为是真的。”菲利普-杜兰特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不是真的?”关妲问道。
“说什么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我倒觉得有点技痒。”
他狡猾,几近于恶作剧的脸上亮出怪异的微笑。
“请小心一点,菲利普。”蒂娜说。
他惊讶地看着她。
“小蒂娜。你对这一切知道些什么?”
“我希望,”蒂娜非常清晰、明显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