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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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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村想起有关王子的记忆。www.xiashucom.com

第一次在百货公司遇到王子时,木村心想八成不会再见到这个国中生了。

然而就像被看不见的磁力所吸引,不到两个星期,木村再次与王子扯上关系。

这天木村也跟小涉在一起,他们送木村的父母——小涉的爷爷奶奶去最近的车站,正在回家的路上。

木村的父母一天前过来,说是来参加东京举行的同学会,下榻木村公寓附近的小旅馆,还带幼稚园放学回来的小涉去玩具店,宠爱地说:「想买什么都买给你。」小涉性格内向,显然被爷爷奶奶的「买给你、买给你」攻势吓到了。结果小涉只拿了店头发的汽球好像就满足了,爷爷夸张地叹息,责备木村说:「都是你什么都不买给他,他才会变成这样一个没欲望的孩子。可怜噢,噢噢,实在太可怜了。」

「小涉天生就那样啦。」木村说明,但他们听不进去,还搬出与木村离婚的女人来挖苦说:「她在的时候,小涉还天真无邪一点,至少知道要讨玩具。」「就是因为你邋里邋遢,她才会跑掉。」「才不是,她自己欠了一屁股债,只能跑路啦。」「明明就是受不了你这个酒鬼。」「那时候我还没喝得这么凶啦。」这是真的。妻子还在的时候,木村虽然一样懒散,却不是这种酒不离手的生活。如果那时候自己就这样酗酒的话,妻子应该也会担心小涉,不可能把监护权交给他。

「你眼里就只有酒。」

「不要随便一口咬定,」

结果爷爷一脸严肃地说「看就知道了」、「闻就知道了」。仔细想想,从木村小时候父亲就老爱这么一口咬定。看就知道了、人坏的部分臭得要死,两三下就露馅了——他总是不可一世地这么主张,但在儿子看来,只觉得那是老人家的偏见,教人看不顺眼。小时候常来家里玩的阿系也苦笑说:「木村兄成天都在说『那家伙很臭』、『这家伙也臭得要命』嘛。」

「然后自己老爱放屁。」这么回话的是奶奶。

买了玩具后,大伙去了设有许多运动游乐器材的大型公园。木村坐在长椅上,看着小涉拉着气喘如牛的奶奶跑向高台溜滑梯。他吁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摆脱小涉,暂时轻松一下了。他就要从口袋里掏出装白兰地的小瓶,那只手却被爷爷抓住了。爷爷不晓得什么时候坐在他旁边。

「你干嘛?」木村压低声音怒道,爷爷不为所动。虽然满头白发就是副老人相,但肌肉结实的身体不动如山,握力也很强。手愈握愈大力,木村承受不住,放开了小瓶,爷爷抓起瓶子,说:「你知道什么叫酒精中毒吗?」

「就是像我这样吧。」

「嗳,你还算是轻微的,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变成没救的酒鬼。你知道酒精中毒是怎样的状态吗?」爷爷爽快地把抢走的小瓶还他。木村接下瓶子回答:「就是爱喝酒又喝很多的人吧?」

「说得笼统些是这样,可是既然都叫中毒了,那就是病了。这跟喜欢喝酒、海量是不一样的。只要喝上一口,就会永远喝下去。已经不是毅力还是忍耐的问题了。就是停不下来,才会叫做酒精中毒。这跟体质也有关系,这种人只要一喝就完蛋了。」

「既然是遗传的问题,那爸也一样吧?不,还是妈的基因?」

「我们不喝酒。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知道酒精中毒绝对治不好。」

「怎么可能治不好?」

「脑里面好像有种叫做a10神经的东西。」

罗嗉死了,这老头干嘛上起课来啊?木村做出掏耳朵的动作。

「然后有个实验,这实验利用一种装置,只要一压杆子,就会刺激a10神经。然后你知道人会怎么做吗?」

「我哪知道啊?」

「会不停地压杆子。」

「什么意思?」

「a10神经只要受到刺激,脑就会感到爽快。换句话说,就是一压杆子,就可以轻易得到快感。所以人会不断重复这个动作。就像猴子无法自制,不停地自慰一样。而这种快感好像又很类似吃到好吃的东西或达成工作时的成就感。」

「那又怎样?」

「只要喝酒,就会刺激到a10神经。」

「那又怎样?」

「只要喝酒,尽管什么事都没做,却可以得到成就感。这太轻松了,很棒对吧?既轻松,又舒服。这样一来,接下来会怎样?就跟不停地压杆子一样,只能不停地喝酒。然后不停地这么做,脑就会变形。」

「脑会变形?」

「一旦变成那样,就无法恢复原状了。一沾到酒,就陷入开关打开的状态。假设有个酒精中毒者长期以来一直戒酒。中毒症状已经消失,也可以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了。可是啊,那家伙只要喝上一口酒,无庸置疑,从那一刻开始,他又会离不开酒了。因为脑子还是原来中毒的那个样子。这不是忍耐力或意志力的问题。脑已经变成那样了。男人只要看到女人的裸体,瞳孔就会反射性地放大。就跟这个一样,怎样都身不由己。这就是依赖症状的机制。」

「什么机制,少卖弄那种假学问的字眼了。所以说那又怎样?告诉你,白兰地可是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时候就有,是历史悠久的饮料呢。」

「我说你啊,那说法的真实性还存疑好吗?你这样囫圃吞枣听信情报,迟早要吃鳖。听好了,能够从酒精中毒振作起来的唯一方法,就是永远戒酒。只要沾一口就完了。况且成就感本来就不是可以靠酒精还是药物得到的,只有认真工作一途。要是可以轻易得到快感,人的身体就会开始依赖成瘾。」

「什么依赖成瘾,又在那里卖弄了。」

「总之你也学学我,工作就是了。透过劳动获得的成就威非常健康的。」爷爷口气粗鲁地说。

「什么工作,说得那么好听,你也只不过是个超市的仓管罢了。」从木村懂事开始,父母亲就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他们在附近的超市工作,但那也只算是打工,所以木村打从心底厌恶他们不起眼地工作、不起眼地挣钱糊口的人生。

「你少瞧不起仓管。我的工作是负责管理库存跟叫货。」爷爷张大鼻孔吐气说。「跟我比起来,你才没正经工作过吧?」

「喂,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在警卫公司工作吗?」

「的确,那是个了不起的工作。歹势。」爷爷老实道歉。「可是在那之前,你一直都没在工作吧?」

「以前的事就别提了。要说的话,上国中的时候大家不都没工作吗?而且在当警卫以前,我也是有在工作的。」

「什么工作?」爷爷一本正经地看向他,木村吓到了。他过去做的是接受他人委托,拿枪夺取人命的不人道工作。要是说出来,就算是这个老头,也会感觉到为人父母的责任吧。木村差点就在拌嘴中说溜嘴,但他还是犹豫了,没必要让都已年过花甲、迈入人生后半的父母知道更多糟糕的事实。

「反正八成不是什么可以大声宣扬的工作吧?」

「又是你『看就知道』那一套?」

「没错。」

「我怕说出来会吓死你,还是别说好了。」

「喂,你老爸年轻的时候也是疯狂过的。」

「才不是那种次元呢。」木村苦笑。再也没有比听长者吹嘘自己往日的辛苦、癫狂更无趣的事了。

「总之你别再喝酒啦。」

「感谢爸担心我的身体。」

「我才不是担心你的身体,是担心小涉。你大概顽强得很,就算用鞋子踩扁,抹在地板上,也死不了。」

「我是蟑螂吗?要是被鞋子踩扁,就算是我也会死的。」木村笑道。

「听好了,为了小涉,绝对别再喝酒了。」

「我也想为了小涉戒酒啊。」木村说着,手却已将小瓶子的瓶盖转开了。「才刚说就这样。」爷爷悲叹。「我再说一次,要治好酒瘾,只有远离它一条路。只能永远戒酒。」

「反正我这人就是浑身酒臭。」

爷爷直盯着木村:「光是酒臭还好,要是连人都臭了,你就完了。」他抽动着鼻子说。

「是是是。」木村把拿下盖子的小瓶子凑上嘴巴。可能是因为爷爷的忠告言犹在耳,他有些踌躇,只含了一小口在嘴里。感觉酒的成分泌入脑袋,使得脑袋像海棉般扭绞变形,他不禁毛骨悚然。

这天在车站与爷爷奶奶道别后,木村与小涉一起从来时路折返。穿过古老的商店街,走过住宅区。

「啊,有人在哭耶,爸爸。」经过倒闭的加油站旁的小路时,小涉这么说。木村虽然牵着小涉的手,但因为在想父亲留下来的话,心不在焉。酒精中毒治不好,这句话在他脑中徘徊不去。木村本来以为即使现在陷入中毒状态,只要接受治疗,还是可以继续喝酒。比方说像性病,生殖器官肿起来,这段期间虽然没办法性交,但只要治好了,又可以继续享乐了。他以为跟这是一样的。可是如果老头说的是真的,酒精中毒就跟性病不一样了。酒精中毒治不好,一辈子都不能喝酒了。

「喂,爸爸。」小涉再次叫道,木村看向小涉,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倒闭之后用绳索围起来的加油站后面,围墙与大楼之间,聚集一群穿学生服的人。

总共有四人。

有两人各抓着其中一人的两只手臂,让他动弹不得。另一个站在那人对面。被制住的男学生一脸惨然,快哭出来地说:「喂,不要这样啦!」

「欸,爸爸,他们没事吧?」

「嗳,没事吧。大哥哥有他们自己的问题要解决吧。」

木村想要就这样经过。即使回想自己国中的时候,也曾像这样欺凌他人、阴险地在一旁起哄。木村自己站在欺凌的一方,所以知道那种事就算没什么大不了的动机或契机也会发生。人就是要站在优于他人的地位才能放心,透过凌虐别人,来体认自身的安全。人是有这种特质的——木村这么解释。

「等一下,你们也是同罪吧?为什么只有我遭殃?」他听到其中一个少年嚷嚷道。是双手被制住的国中生。

木村停下脚步,再次望去。双臂被抓住的学生短短的头发染成褐色,穿着改短的制服,体格也很壮硕。那或许不是欺负弱小,而是闹内讧也说不定。木村涌出了一点兴趣。

「有什么办法?那家伙会跳下去,都是你做得太过火了。」抓右臂的制服男噘起嘴巴说。圆脸、宽额,长相像一块岩石,但还留有几分稚气。

国中生其实还只算是小孩。正因为是一群小屁孩在表演暴戾之气,让人没什么现实感。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逼他,每个人都有份吧?我把影片po上网之前,那家伙就说他想死了啊!」

「王子不是交代过要在真的逼死他之前收手吗?王子气得要死。」负责抓左臂的制服男说。

王子——听到这个曾耳闻的名号,木村感到诧异,但更在意的是「想死」、「真的逼死他」这些话。

「只要你被电一下就得了嘛,忍一忍吧。」

「谁愿意啊!」

「你仔细想想看。」这么说的制服男是四人当中个子最高的。「如果你在这里拒绝会怎么样?我们每个人都得被电。你一样要被电,而我们也得被电。那样一来,我们可会恨你的。可是如果你一个人扛下来的话,我们不是会感谢你吗?横竖都要被电,哪边比较好?被我们怨恨好,还是被我们感谢好?」

「那就当成已经电过就好了嘛。就跟王子坚持说已经电过了。」

「你以为不会败露吗?」高个子国中生苦笑着说。「你有自信不会被王子发现吗?」

「且慢,诸位国中生。」木村故意用煞有介事的口吻说,走进围墙与大楼之间。小涉也被父亲牵着跟上来。「你们把同学霸凌到死吗?」木村走近说。「佩服佩服。」他打趣似地点头说。

国中生面面相觑。三对一的构图崩解,他们急遽变回四名同伙,提防起木村。

「呃,有事吗?」高个子制服男板着脸问。他的脸会那么红,是因为紧张跟不安吗?还是单纯地在生气?虽然不清楚,但木村也觉得他虚张声势得真是辛苦。「有什么事?」

「什么有什么事,这状况显然太不寻常了吧?」木村指着原本被剥夺自由的国中生说。「被电是什么意思?电击?是什么游戏吗?」

「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们太大声了,我全听见了。你们把同学霸凌到自杀对吧?真过分。那现在是在开检讨会吗?」木村说,一旁的小涉担心地拉扯他的手。「我们还是回家吧?」他不安地低语。

「罗嗉啦,带着小孩滚边去啦。」

「你们说的王子是谁?」

瞬间四名国中生顿时变得面无血色。就像听到什么恐怖的咒文似地,那样子让木村更感兴趣了。不过同时——或者该说总算,他想起之前在百货公司遇到的国中生。

「哦,这样啊,王子是那家伙啊。咦,你们不就是厕所那帮人吗?那个时候也在开什么秘密会议嘛。『这样下去王子会生气,怎么办』,对吧?」木村调侃他们,想起之前遇到的王子。「那种像大少爷的家伙哪里可怕了?」他说。

四人默然。

高个子男学生手里提着便利超商的塑胶袋。木村一个箭步,一把抢过袋子。事出突然,高个子男学生来不及反应,吓了一大跳,拼命伸手想抢回来。木村身体迅速一闪,左手揪住国中生的手,握紧小指一扭。尖叫声响起。

「扭断你的手指哦。你们少瞧不起大人了。你们以为我比你们多活了几年?我可是忍受过比你们多上好几倍的无趣光阴。你们知道我折断过多少根别人小指?」木村淡淡地说出这番吓唬人的话,把抢来的纸袋交给小涉。「里面装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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