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走出包间，浑身打颤。

他双腿发软，颤颤巍巍的扶着楼梯下了楼，手里的托盘几乎跌落在地。

“二狗，妈妈让你把菜端上去，给一楼最左边的那桌客人。”

其中一个小厮正在擦拭着桌子，见人下来，随手指了一下取餐口吩咐了一句，半晌没有听见回应，他抬头看着他，却发现他双唇颤抖，脸色惨白，额上全是冷汗。

他随手将抹布放在桌子上，快步走上前去带着几分疑问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了？有人为难你？出这么多汗。”

二狗呆呆地看着他，勉强撑起一抹笑，刚准备去端那盘菜，却被桌腿绊了个踉跄。

那个小厮连忙扶着他，没好气地将他按到一旁的凳子上，“行了，你歇着吧，我去送。”

“你赶快调节你的状态，妈妈这里可不养闲人，你刚来才几天，可别惹她生了气。”

二狗双目呆滞无神，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记得等人走远后，那滔天的恨意又无声地向他席卷过来，如粘稠的黑暗，裹挟着想要将他吞噬。

他夹杂在黑暗浓密的浪潮中，被带的起起落落，转瞬间便被吞了进去。

这个世界真小。他无声地咧了咧唇。

楚易。

他死都不会忘了他的长相。

他记得那个牢里冷的发馊的饭菜，记得晃的人眼疼的满天血迹，记得他把穷人当玩物的那种漫不经心的讥讽。

真是恶心啊。

这种人，怎么配活在世上。

他的心疼的就像被蚂蚁啃食过一般，又麻又痛，那毒液仿佛硫酸一般渗透进他的骨髓，让他遏制不住的颤抖恍惚。

天旋地转间，他仿佛看到妹妹的面庞近在咫尺，哭喊着说她疼。

又一盘菜被端到了窗口，他揩揩眼泪，胡乱的揉了一把脸，端起托盘就往一楼的大堂走去。

一楼主要是客堂，二楼包间，三楼则是为了晚上的表演而来的看客，二狗所做活的地方是一家青楼，白天接待旅客，晚上接待嫖客，不过主营业务还是晚上，因此白天人并不很多，可以适时地喘口气。

二狗将汤碗端到两人面前。

他们点了一盘孜然羊肉，一盘香菇青菜，外加两份米，汤是附带的，免费的汤锅就摆在刚进门的桌子上，他便顺带给两人盛了过来。

“南村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他刚将碗放下，左侧的那名男子就开口问对面的人，两人都穿着黑色的衣袍，佩剑放在桌子上，看起来就是习武之人，身手朗利，气度不凡。

虽是公事，两人可能觉得也没有避讳的需要，直接坐在大堂交流了一下案情。

对面那人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处理干净了，就剩最后的案件收尾了，麻烦倒是没有，只是说真的......”

这人叹了口气，摇头却没有再继续下去。

“案子多了，也不差这一件，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做好本职工作，上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别想这么多了。”

“我们埋心里就好，事实如何，又不是我们几个小喽啰可以置喙出声的。”

那人安慰了他一下，见他心情不佳，也不再开口，安静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饭菜，却不知自己的话给面前的听者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二狗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半晌才眨了一下眼，在客人有些疑惑的发问前逃离了桌旁。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听到自己村子的后续。

他心不在焉的收拾着桌子，有一桌人家刚走，桌子上撒了一堆残渣剩饭，他把它们清理干净扫到渣斗里，又去洗漱池那里将抹布摆了摆。

二狗抓紧时间把自己的活干完，见有三桌客人还在吃着，就连忙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小二，请他帮忙照看一段时间，他回来后就顶他的班。

那人很痛快的答应了。

他脱了罩衫跑到客栈外，左右张望了一圈，见那两道黑色的影子消失在街口，连忙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他跑到一个巷子里，东张西望了一圈都不见人影，正难受着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跟了这么久，是想做什么？”

二狗连忙转过身，看到那名长袍男子正抱着手臂，倚着墙看着他，眼神冷然，但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敌意。

见他面色不善，他一时间把想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久久没有听见回应，那人皱了眉，站直身子便准备从一旁离开。

“等等，您等一下，我想问一下南村的事情！”

见人要走，二狗也慌了，连忙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我是南村的，您刚才说的案子的收尾，我可以问一下吗？”

“你偷听我们说话？”

那个捕快站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二狗心中一慌，强装镇定道，“我只是偶然听见了，再说你们也没有避着外人......我这也算无心。”

他记得这个人，坐在那桌的右侧，看起来应该是少见的有几分良心的。他想赌一把试试，实在不行，那就只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