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避开重重人群,淡然的将一包药粉洒在了酒水里。
他漫不经心地将壶上下晃了晃,掀开盖子见里面又变得透亮澄澈后,才将它放在托盘上走了出去。
一会儿会有人去取。
不日前,许久不见的那个小捕快找到他,递给他一包药粉,让他把它们分批隔日放到给楚易送的酒水里。他见那人来时,面容比原先冷峻了不少,整个人浑身上下散着寒气,只是眸子一如既往地锐利。
看向他时,带着一抹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他不说,二狗也就知趣的不再问,揣在兜里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正巧对上他有些顾虑的目光。
他哂然一笑。
说到底最后他也只是个棋子罢了,不,说不定连棋子都算不上。他利用他的复仇之心,他利用他的职务之便,各取所需罢了,最终的目的也都是一样的,还纠结什么。
他对自己能发挥多大作用一向心里有数。
等那人离开后,二狗倚靠在桌子上,抱着臂看着外面的流云发呆。
现在正值春季,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大灾来着,这个镇子却接连的有人死去,大部分都是新官上任不到五年就忽然暴毙而亡,死因多样,说法不一。
不知是不是上天在惩戒当今圣上的昏庸无能。
既与自己无关,他就懒得在纠结下去,见一个年轻的小厮端着那酒水上了楼,二狗随机收回视线,尽心的站在门外招呼着前来住店的客人们。
楚易是差不多亥时离开的,在醉花楼厮混了一天,早已身心俱疲,门口的姑娘将他扶近马车,又给他的侍卫嘱咐了几句就送他们离开了。
车辙声在空旷寂静的小巷子里响起,吱吱呀呀的,带着深夜的寒露。
他也不是没有研究过那药粉是干什么用的,无色无味,可猜的范围大了去,只是他到底不敢找人去问,只猜是什么扰乱人心绪的玩意,便就此作罢。
但却没想到,这药虽不猛,但经年累月下也难免损了身子,天刚蒙蒙亮时他还没起身,就听到楼里杂乱的脚步声,几人大呼小叫的咚咚跑着,他被吵的睡不着,就披了件衣服出来看。
细细探问才得知,楚易回去后在路上便出了事,那马车侧翻跌进河沟,加上喝了不少酒人意识不清醒,直接溺死在了水里。
那车夫见人死了怕的直接跑了,现在捕快还在找。
二狗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吩咐厨房做了些小菜,自己端着去找阿梨姑娘。
阿梨姑娘因为要谱曲,一直起的很早,她见二狗来的比往先早了不少,偏了偏头,安静地看着他将菜工整地摆放在面前的案几上,一向温和的眸子带着几分询问。
“昨个夜里楚易死了,现在妈妈正在和巡捕交接呢,可能会吵一段时间,你先吃点东西垫垫,早上寒气重,你还开着窗子。”
二狗叹了口气,将还没亮起来的天色挡在窗户外,随手给她拿了一个绒衣小心地披上。
阿梨将绒衣往身侧拢了拢,在蒲团上又放了一个垫子才坐下,她把自己团成一团,撑着手漫不经心地往口中叨了一颗青菜。
那汤还冒着热气,很简单的一碗白粥,旁边放着一小撮榨菜。
“哦......”
她拉长了声音懒懒的回应着,一脸淡然地戳着盘子里的菜,脸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波动。
平静的很。
二狗将门口的袋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见姑娘吃的差不多了,就将碗碟整理到托盘上,关上门便下了楼。
等他再过来时,却见姑娘很高兴的将手里的刺绣拿给他看,上面是一副山水图,青黛色的山峦,空中还有几剪燕子的掠影,远处的流云和山川相映着,模糊了颜色。
他一直知道阿梨姑娘手巧,再见到时,还是忍不住为此惊艳了几分。
“真好看。”
二狗由衷的感叹了一句。他没文化,也不识几个字,只能用最干涩简单的语言来表达内心的称赞与喜欢。
她将这幅画用一个框子裱着递给他,“呐,送你了。”
他有些惊讶。
二狗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幅画,又看了看姑娘,两手用力地在身上擦了擦。他唇轻颤着,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儿,想说什么,却被她将画硬塞到了怀里。
“拿着,推辞什么。”
他把画抱在怀里,平生收到的来自别人的第一份如此精致的礼物,还是让他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好,他只觉手中的画贴在自己身侧硌得生疼。
他死死地抱着,即使画框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印子也不松手。
“多谢姑娘。”
二狗咧嘴一笑。
她冲他轻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