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远处的晨光尚未划破天际,一声惊叫就从楼上传来,带着碗碟破碎的声音。
二狗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只是在隐隐的听见周围传来小声交谈声后,终究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惊惶,急匆匆地上了楼,却意料之外的看到了阿梨的尸体。
心中的不安终于得到了证实。
二狗无措地站在那里想要把她扶起来,可最终只是见她的脖颈软绵绵地向后仰,入手一片冰凉。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发展到了现在这种状况,昨个姑娘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没了生气。
周围很乱,那个前来送汤的小厮正摊在门上,畏畏缩缩地看着眼前的尸体,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汤溅的那儿都是,却无人在意,人们急匆匆的找了仵作,找了郎中,找了捕快。
汤汁被踩的泥泞。
二狗呆呆地坐在那儿,被人踢了几脚也不知道,周围的喧嚣如潮水般在他身侧涌动着,可他只觉置身事外,连一丝声响都听不到了。
那妈妈过来看了一眼惊叫一声,强忍着没有昏过去,她紧攥着身旁丫头的手不安地看着前方,只是在一旁等着仵作的验尸结果,妆花了也没心思去管。
她的手心满是冷汗。
醉花楼的都知道妈妈对两个头牌的看中,沦落到这里的,有一部分是无家可归的风尘女子,飘零不定如浮萍般四处游荡,在这里,起码能落得个归宿。
初步检测结果认定是自杀。
意料之外,却也意料之中,现在想想,曾经的一切似乎也有迹可循了起来。
二狗坐在青石台阶上,看着远处皓青色的天空愣神。
他被问过话后就被放了出来,他什么也不清楚,自然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那些捕快收了钱,自然尽心的又在现场探查了一遍,得到的仍是最初的那个结论。
盖棺收案后,晚上他们就离开了。
醉花楼的灯火仍如往常般亮着。
二狗拿出那副山水画,山峦被细密的纯棉细绣线勾画着,白色的山峰卷着流云,远远望去,竟带上了几分逸然之势。
他沉默着站起身,余光一扫,却看见一个棚子,里面供奉着的一个灵牌。
他不由得往前迈了几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先考余牧讳牧府君之牌位——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周围有几个披麻戴孝的坐在那里,见他靠近不由得连连驱赶,其中一人皱着眉面色不善,脸色臭的很,二狗见此只好识趣的离开,不去冲撞他们的避讳。
后来他找了一个比较机灵经常跑腿的小厮问了问,发现这个姓余的年纪约莫四十三四,虽不是个当官的,可名声在这一片可传开了去,即使上头有人庇护着,暗地里往他们家扔臭鸡蛋砸碗盆子的可不少。
肇事者得手后往往溜得很快,即使专门派人看管者,那些人天不怕地不怕,惹急了往往连他们一起打,久而久之就不再有人愿意接手这个活。
要具体说这人干了什么,罄竹难书。拐卖妇女儿童,敲着勒索,杀人劫财,贪污腐败,就没有他摸不透的道路,加上受害对象往往是穷苦的平民百姓,那些人的愤怒发泄往往对他来说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他就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按理来说这种人死了,受害者不得挂上几板鞭炮敲锣打鼓的庆贺一番,不过看这门口冷冷清清门可罗雀的样子,估计有看热闹的,还没靠近就被冷着脸驱逐开来了。
二狗坐在门口,隐隐约约的在空气中闻到了极淡的硝烟的味道。
——
阿梨姑娘走了,二狗就从柴房搬到了茅草屋,四面透风的那种。
少了人护着,他的日子越发的枯燥了起来,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虽说没有人刻意的为难他,但终究不似曾经那般有人记挂,二狗不爱花钱,这段时间攒的铜板倒是多了起来,可惜已经没有能够承载的对象了。
阿梨被他悄悄藏在心底的一个角落放着,和青子排在一起。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坐在窗棱上,把那些记忆翻来覆去的看,直到泛白泛黄。
他又是一个人了。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泠泠雨声透着敞开的窗子传了进来,二狗从那望去,窗外树影婆娑,打在叶子上,越发的暗沉起来。
妈妈让他去帮忙把阿梨姑娘的遗物收整一下。
本来这几天是想让桃花姑娘帮忙收拾的,她和阿梨关系不错,在这里待了几年了,也算是个老人了,只是近段日子她实在抽不开身,便只好委托二狗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