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灯姑娘梦中也在行鱼水之欢,一见梦里多出这么个好模样的俊秀公子,当即推开身上的男人,把宝玉搂在怀里调笑:“好个年轻俊俏的公子,你来我的房里做什么?莫不是看我生的貌美,来调戏我的?”
宝玉登时脸上沸腾了,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嗫嚅道:“姐姐放手,有话好说。”
甄潆涟气急,好不容易拦住了可卿嫁宝玉,梦中教他云雨情的情节,今儿看了你灯姑娘的活春宫了。
急得她一挥手给这灯姑娘的梦境来了一场梨花雪,冻不死你丫的。
那灯姑娘真是个人才,气温骤降她不说穿衣服,反而愈发地要往宝玉身上贴,要熨一熨,暖一暖。
甄潆涟本来隐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真是气炸肺,可卿我都给他搅和了,你要让他开了窍,再跟袭人搅和到一起,我不是白忙活一场?
当即梦中换装,带着泉台幽梦的全套行头,坐着油壁车,携阴风雾刹虎啸狼咆而来,又有空蒙丝雨飘洒,点点磷火为星,鬼马嘶鸣,千百盏红灯飘在油壁车的两旁,阴间气氛营造到了极致,两个这会儿也不浪了,也不羞了,都两股战战,瘫在地上了……
一轮巨大的红月挂在天空。
甄潆涟的车马从他们身边经过,她坐在车子的帘幕后面,等二人以为即将过去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阴恻恻地一笑,飘着的红灯笼停在他们面前,不动了……
宝玉扭曲了一下,消失了。
灯姑娘却是是个人才,这样害怕都没吓醒,直到鬼马血盆大口对着她张开,腥风扑面才吓醒了。
事到如今甄潆涟也无心再去探情况了,只是奇怪,向来入梦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怎么今儿偏如此不凑巧。
入梦之事,若非巧合,必是人祸,红楼之中能做到悄无声息叫两个人的梦合而为一的有多少呢?
僧道二人该是没这个本事的,他二人无非做些赠人金项圈,赠人镜子,说些败兴致的狗屁话,拐卖好人家的儿女这些下作事罢了。
真正能入梦,甚至造梦的,有两个,其一就是警幻,其二嘛,就是在自己手中改名换姓的镜子。
若今晚这事是警幻所为,观其行,察其心,也就是续上她上次未完的宝玉启蒙课程。可是若真是警幻,难道她最想做的不是找出自己这个上次在梦中给她捣乱的人?
逃走的道士看到了自己的脸,应该已经告诉警幻了才对,自己警惕了这么久,也没有等到警幻出手,不合常理。
是了,甄潆涟突然一拍脑门,真是傻了,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两人都没有直接交锋。上次警幻从头到尾没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她也不可能就认定捣乱的就只有自己一个,像他这等邪魔歪道,看不顺眼的自然有很多。
至于这次嘛,自己鬼马魂车阴风相随,说不定她以为是哪个鬼王出巡呢!
虽是如此,对镜子也不能就此放下心来。
甄潆涟拿刚从梦境中闪身而出,就嗅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五月间,鸟鸣、虫啼一盖皆无,隔壁房里那对夫妻的鼾声也消失了,鼻端隐隐浮动着腥臊气,不好——
她手腕一翻,锋锐碧剑架住了一只犍槌,一股大力压在腕上,震的她虎口发麻,“噔噔噔”连退三步。身后是一只巨大的木鱼砸过来,前有狼后有虎,避无可避,甄潆涟硬生生绞住犍槌,生受了一木鱼。
一口鲜血喷出,甄潆涟脚下不稳,正扑倒道士面前——
甄潆涟清清楚楚地看到道士眼中竖瞳的纹路——
天上明月撒下清辉,空中万里无纤尘,月光照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上、台阶、井口,处处仿佛蒙上了一层霜雪,甄潆涟再一次穿上了梨花套,这一次,再没有任何隐藏。
身披月光头簪春色,脚踏浮光点点,黑夜中只见这个人在夜色中以梨花为色,以冰雪为神,遗世独立。
“玉树琼葩堆雪”,明月清辉霎时化作片片飞雪,无穷无尽地落下来,无边无垠,无你无我,环境变得太快了,道士已经心生寒意,他弃了犍槌张开嘴,一口毒雾甚至已经扑倒甄潆涟的眼前,但是他还是迟了……
蛇怎么能在冬天活动呢?
他的身子一寸寸的僵硬,表情慢慢凝固,连毒雾也射到这里再也不能前进一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来越迟缓,越来越混沌,最后,甄潆涟拿出来一个葫芦,小小的葫芦口正对着他,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满园都是雪,厚厚的能把人埋进去的雪,和尚不知去了哪里,他像一滴墨水融进夜色消失不见了,甄潆涟看着散发着微光的自己,无奈。
这个套装,合该是装仙女下凡的时候用啊,所有人都隐没在夜色里,只有你像一片花瓣轻飘飘的落下,散发微光把肌肤都映的莹润如玉。
这套装打架的时候,就把敌人隐入夜色中,唯见自己,这不是把自己当靶子了吗?
不明白做服装的家伙在想什么!
满院寂静,甄潆涟轻轻落在雪上,闭上眼,风带来不和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