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极了,阿清,孤可没动手,啧,你的弟弟竟是个病秧子,你们藏得好,却玩不明白呀。”
游岭,三王爷画室,沾墨的双手,墨痕干湿交叠,元折捧着宣纸,大展欢颜。
纸上画的,是从内院众佳人借来,拼凑的五官,美则美矣,但失意趣。
这几年,他对皇兄的模样越来越模糊,不知是不是皇兄作怪,叫他梦里梦也梦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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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探子来报“元心昏迷不醒”的第二天,三王爷只带了一人赴京,骑行夜里,两人进入万风客栈里歇息。
“客官,楼上请,介不介意拼个桌?”
“各桌都有人了。”
小二腿脚不停,将他们带到一张四人桌面前,对方亦是两人,正用餐。
“千里相逢即是有缘,两家人前后脚入店,没准有很多话可说,路途遥远,无色见晚,也好结伴相去。”
见双方沉默,热不了场,却也还顺利,小二笑笑让元折点菜,拿着菜单便下去了。
坐在王爷对面的人,全程低头吃饭,帽檐遮脸,看不得长相。另一个倒是大大方方不遮不掩的少年郎。
他们吃完饭,拿剑离开,又折返,将三王爷的双手反手扣住,弄得王爷吃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三王爷生气之余却听见拿住他的人,叫着他的名字。
“大胆!王爷的名讳也是你可以随便叫的?”
“还不快快松手!”
王爷的随从“栗子”急急忙忙地起身,却让另一个人拿剑柄顶住喉咙。
“没有记错的话,三王爷已被皇室除籍,先皇陛下允许你继续用这个名已是额外开恩。至于这名是不是戴罪的意思,就不可而知了。”
那人看向戴面具的“栗子”,问元折:
“他是谁?是你的什么人?你们既知身份不得光,何不在流放之地,跑出来做什么?”
元折起身,进到那人的帽檐低下,帽檐把灯火匿了一半:
“言将军,既有这么多问题,何不坐下来,与孤细聊聊?”
言将军放开元折,不予理睬,径直离去。
“孤奉劝将军!”元折活动活动手腕,再从签桶里取了新筷子。
“将军还是速速回边城的好!”
“啊,”元折嚼了一口花生米,突然想起什么,“孤与令郎是好友,会想办法救他的。”
楼道口,言将军的侍从小声说:“将军,无奉诏入京可是大罪,要不然,咱们还是回——”
言将军睨了他一眼,“噌噌噌”地下楼,仍是连夜归京。
“嘿,小二,来两间上房。”
元折哼上小曲:“不赶路了吼~,不像某些人,孤有的是时间。”
“主子,他会不会拿你邀功?”小李谨慎地发问。
元折晃悠脑袋,拿着筷子的手指指点点:“小二,马得喂好了,明日不得劲,拿你是问!”
“放心吧客官!都给您准备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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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元折舒舒服服地泡脚。而另一边,自有人日夜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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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的车程,缩成三天,言将军火急火燎潜到府中,与言夫人相商,翌日寅时便在朝堂殿门前等着。
皇上还未上朝,等候的臣子们就因言将军在场一事展开研讨,七嘴八舌。
莫不是有重大军情?乌厥又不安分了?难不成是王爷旧疾发作的事向外走漏了风声?
……
朝会开始,大家都等着言将军先行奏言,但是他与皇上两人,像是约好的一样,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僵持了片刻,大家一一上前,照常议事,直至退朝——言将军来了个利索的滑跪,吓得臣子们后跳,撤离大半个圈,圈里言将军伏倒在元然脚下:
“臣有罪,教子无方,酿成大错——”
言卿哭哭啼啼像个娘们,没有半点将军的威风,瞬间,元然端着的怒色消解了一半。
他坐在官阶上,缓缓道来:“爱卿的错,不只这一点。”
言将军哆嗦:“是、是,罪臣思子心切,抛开职务一意孤行,归京来。”
“臣保证只有臣一人,边城之事安排妥当。”
“皇上,臣的犬子牢中,臣的妻子病久,臣实在是郁愤呐,才做出如此蠢笨的举动。”
“臣到京,第一时间便来请求皇上的原谅。”
“也是讨一个恩典,请皇上惩罚!”
皇上迟迟不说话,散朝散了一半的臣子们不好意思站着听,又不好坐下听,更不会为言将军跪下求请,听个缘由,他们陆陆续续走出了大殿。
只剩下,那些个早早趴下,五体投地,小小的文官留守殿堂,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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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多星,一个人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之之上前一步:
“回皇上,以下犯上的,当斩,绞——”
“停!”皇上摆手,之之缄口退下。
元然对着阶下罪臣说:
“想必将军早已将我国律法熟记于心,至于朕,听个耳熟的,就可以了,等等,将军搞清楚,这条律法绝不是针对贵公子,你说是吧,爱卿。”
“嗬嗬。”
“自然是的。还请皇上给犬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或者臣,由臣代罪,求皇上宽恩,臣征战二三十年,无怨无悔,只在妻子二人身上亏欠太多,臣老矣,犬子正胜。”
“求皇上,惩罚臣吧,留犬子一条命,让他服役边境,一辈子,言家只这一根独苗苗啊,臣一家会永记皇家恩德,世世代代,忠心不二。”
皇上皱眉:“卿这么一说,这事情还就复杂了起来,原来不是一刀子人头落地的事。”
“朕会与丞相相商看着办。”